是日已過,夜幕降臨。
春宵幽夢樓,一片寂靜。庭院燈籠高掛,遍地奇花異草。
步香塵搖著手中的扇子,看著榻上的人,自言自語:“明明是如此單純可愛,一旦決定了,卻也是不顧生死。最終,又是誰逃開了誰呢?”
門外小奴來報:“夫人,人帶來了。”一名穿著邋遢,滿面塵土,鬍子拉碴,二十多歲的漢子,打小奴身後探出頭來。
步香塵上下打量了一下送進來的人,“過來,我瞧瞧!”
那人偷偷看一圈屋內,最後覷了女主人一眼,問道:“夫人,叫小的來有什麼事情?”
步香塵也不答話,將對方端詳了個仔細,才懶懶言道:“只問你借一樣東西。”
聽到這話,那人稍稍放下心來,借唄,反正我一窮二白。他笑吟吟地問道:“夫人太客氣了。若小的有夫人需要之物,雙手奉上也無妨。”
“很好!”步香塵讚許似地點點頭,“我也不會提出什麼太過分的要求,只需要你的心!”說完,起掌便是八花奧義絕式,打在對方胸口,將一顆尚在跳動地心臟,緩慢取出。
那漢子嚇得面如土色,說不出話來,只想想伸手去抓自己的心,身體卻僵硬在原地不肯配合。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心臟離體,又進入榻上一個年輕人的胸口。他張口欲言,忽地意識渙散,栽倒在地。
葬雲霄醒來,感覺自己睡了很久很久,久到自己似乎忘記了許多事情。四周的一切皆是陌生,又有一絲絲熟悉。仔細想來卻換得頭痛欲裂,只好作罷。
小奴端著一碗藥,看到站在屋內的葬雲霄,驚喜地道:“爺,你醒了!我去通知夫人。”葬雲霄轉身只看到個小步跑走的背影。
“你終於醒了!”
葬雲霄連忙掰開環抱自己的雙臂,轉身說道:“姑娘,請自重!”
步香塵愣愣的看著這他,問道:“雲霄,你不記得我了?”
葬雲霄看著他,努力的想了想,問道:“雲霄?是我的名字?”
步香塵見他如此反應,不由得痛心,只道一句:“大病初癒,注意休息。”便離開了。
一旁的小奴,說道:“爺,你怎麼能這樣對夫人,她耗費畢生功力才將你救回來。你居然這樣傷她。”
葬雲霄感覺有些昏沉,問道:“這是哪裡?我是誰?你家夫人又是誰?”
小奴急的跺腳,“這裡自然是你的家。你是這家的主人,夫人便是你的夫人。你怎麼全然不記得?”
葬雲霄忍者頭痛問道:“那我叫什麼?你家夫人又是何名號?”
“葬雲霄,夫人名號是春鎖紅顏步香塵。”
“步香塵?!”似乎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。
小奴對他察言觀色片刻,繼續說道:“爺曾經在毒後手下救了夫人的性命,也因此得罪了毒後,將你毒殺,又將屍體送來。夫人耗盡畢生修為用八品神通將你從鬼門關拉回來。又…………”小奴尚未說完,眼前人影一閃,哪裡還有葬雲霄的影子。
庭院中,步香塵佇立花園中,搖著扇子賞月,身後響起一個聲音:“感謝姑娘救命之恩。”
步香塵轉首看到葬雲霄單膝跪地,連忙將其扶起來:“救你,我心甘情願,你不必放在心上。”還在猶豫是否該繼續說點什麼,一個黑影竄入,手中的刀光閃閃直刺步香塵。葬雲霄眼疾手快,徒手抓住對方匕首。又一掌打向對方胸前空門,那人趁機遁走。步香塵拿出手絹幫他包紮傷口。
“我留下保護你的安全,直到你功力恢復為止。”無論過去如何,她耗盡功力救了我,我應當留下保護她。如今自己連自己是誰都需要別人告訴,倒不如留在這裡報答救命之恩。
步香塵面上不動聲色,說道:“春宵幽夢樓這麼大,也不多你一雙筷子。只是……”搖著他受傷的手繼續說道:“你連武功都忘了。又如何能護我呢?”葬雲霄聽到此話,不禁握緊拳頭,原本處理好的傷口再次滲血。
若,最初的相遇是你我的開始,結果是不是就像現在這樣?連我也不由得留戀這種安逸的日子。步香塵看著院中正在習武的葬雲霄,人,仍舊是那個單純善良又傻得可愛的人,劍,依舊是那把專門為他打造的劍,只是這之中多了許多塵雜。亦正因為有這些塵雜,才能如此平和相處。
是夜,步香塵提了兩壇酒來帶葬雲霄屋裡,隨手丟給他一罈,“陪我一醉方休吧。”
葬雲霄猶豫片刻,點點頭,與她碰壇,飲下一大口。
“如果能這樣醉死,不再醒來,倒也是好事。你覺得呢,雲霄?”
葬雲霄動了動嘴唇,沒有說話,一個勁兒的灌酒。步香塵慢慢品著酒,看著葬雲霄已將一罈酒飲盡,又伸手過來搶她的半壇,手臂向前一伸躲開。葬雲霄一罈烈酒下肚,已有些醉意,被這一躲,重心失衡向前傾,一手按在桌上,一手撐著步香塵的肩,使勁搖搖頭,想讓自己清醒一下,“我……”
步香塵灌下一口酒,堵住他的話語。
葬雲霄猶豫片刻,閉上雙眼,回應她的索取,雙手環上她的腰,觸到一道傷口,啞聲問道:“是誰傷你?”
步香塵想起葬雲霄為了傅月影,對上自己一劍穿腹而過,那樣單純善良的小妖,不應該被這江湖汙染,縱使知曉自己苦苦尋找的妖心就在這小妖身上,仍是沒有狠心強取。縱然有八品神通,步香塵卻不醫這道劍傷,任其在腹部留下痕跡。
葬雲霄沒等到回答,又問道:“為何不說話?”
步香塵輕嘆一聲,說道:“這道劍傷,是一個單純善良的小妖受人蠱惑,在我全無防備的情況下傷了我,雖是如此,我卻沒有責怪他,他太單純,太善良,所以才會被人利用,傷了我。”
葬雲霄看著那道傷口,蹙眉說道:“他既然傷了你,你就無須再記得他。今後有我在,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到你。”步香塵微笑的吻上他的唇。
芙蓉帳暖一夜纏綿,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切盡在不言中。
次日,小奴在門外輕聲說道:“夫人,毒後來犯。”
步香塵懶懶的起身,隨意得披件衣服,看了看葬雲霄,慢慢地出門。
“步姐姐,葬雲霄怎麼不在你身邊?”雖如是說,目光卻瞟到步香塵似是有意無意的露出的鎖骨。步香塵也不應聲,隨手甩出一尊牌位,上面寫著“葬雲霄之靈位”,傅月影一腳踩碎牌位,“步姐姐,莫要拿我當三歲孩子哄騙,你用八花奧義救了他,我的人來刺殺你,又被他打傷。”
“妹妹這是殺孽過重,良心不安?!”
“我不信他死了。”
面對傅月影的跳腳,步香塵不急不緩的說道:“毒是你下的,他是死是活你應當最為清楚。你若不信,葬雲霄的墳就在幽夢樓後山,你可以去挖墳驗屍,只要,你有勇氣對上他。”
傅月影聽聞此話,笑道:“步姐姐若認為我不敢,那可就錯了。還請步姐姐帶路。”
步香塵面上依舊波瀾不驚,“既如此,請吧。”說完,當真帶著傅月影來到幽夢樓後山。一眼看到孤零零的墳包。
傅月影蹙眉看了一眼步香塵,對身後隨從道:“把它給我挖出來。”
就在幾人準備動手的時候,一道劍氣穿過幾人頸間,不留任何掙扎機會。來者正是葬雲霄,他走到步香塵身邊,怒視傅月影道:“毒後果然不辱其名,葬雲霄就在這裡,怎的不動手呢?”
此時照顧葬雲霄的小奴匆匆跑過來,跪在步香塵面前,“夫人,小奴攔不住……”
葬雲霄打斷她,“莫要責怪她,是我堅持要來。”
步香塵嘆道:“罷了,自己去小黑屋反省吧。”
傅月影已明白自己又被步香塵算計了,索性放手一搏,“葬雲霄,你對我只有拔劍相向了嗎?”
葬雲霄收回劍,說道:“毒後若就此離開,我們與你前塵舊事,再無瓜葛。”
傅月影聞言,挑釁問道:“那我若是要步香塵的命呢?”
葬雲霄長劍一抖,厲聲道:“想動她,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。”
傅月影自是知道步香塵的手段,卻未料到,那一連串的計謀換來的卻是,將葬雲霄徹底的推向了步香塵。今日他對她的呵護,就如同當初他對自己的呵護,一樣的死心塌地,一樣的不顧一切。
“步姐姐,當真好手段。妹妹甘拜下風,但是妹妹不甘心,咱們再開一局可好?”
“既然當得起妹妹一句‘姐姐’,步香塵自當奉陪到底!”
傅月影看著怒視她的葬雲霄,輕聲說道:“妖心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