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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itle: 強行超渡 Chapter 14 date: '2019-04-01' tags: ['CHAO-DU'] draft: false summary:

  “我不相信,在白鹿寺擔任運維時,積極進取,廢寢忘食的你,所做的一切是裝出來的。沒有工資,只有吃住,你還是可以把工作完成的很出色。”

  “你大概忘了,我利用職務之便,三更半夜出去喝酒打架。”

  “關於那件事,我向你道歉,是我錯怪你了。你沒喝酒。”

  宿業哼哼一聲,表示聽進去了,進一步證明自己清白:“我也沒打架。我是被人……”說到半截,“算了。我不是那麼愛計較的人。”他沉默片刻,“你非要我對自己的人生有規劃。我在來到鹿垣這個城市的時候,是給自己的人生做了很好的規劃。可事實上呢?我是怎麼背上十萬高利貸的,也早就和你說過了。”

  “你不要總是想著那十萬塊。我說的規劃是人生,不是金錢。”

  宿業哀嘆一聲:“也就你這種身價的人,才覺得十萬塊不是事兒。給予者與被給予者,身份被來就是不同。你不會理解的。”他不等對方說話,繼續說,“你說我把自己封在欠債裡,你不是也把自己封在白鹿寺嗎?”

  禮諶打心裡認可宿業的話,也知道不是一時三刻能說服對方的:“無論如何,我只想說,我能夠為你提供機遇,但需要你自己把握。”

  “你也太看得起我了。我沒有經天緯地的才能。”宿業想起在白鹿寺時,禮諶為他爭取到的運維工作機會。其實對方為他做得太多太多了,越是這樣,越讓他感覺到壓力大。他也確實有自己的想法,但在把十萬還給對方之前,什麼想法都是扯淡。

  “我沒有想法。”他違心地說著,抬頭看一眼對方,“要不然,你為我指一條路吧。師兄。”

  “你願意聽取嗎?”

  “嗯。”他隨口答應著。

  “那好,早點休息。明天,我帶你出去。”

  “嗯?”宿業一腦門子問號,目送著禮諶上樓。出去?哪兒去?

  隔天早上,宿業就後悔自己瞎答應,悔到腸子都青了。在被禮諶叫起來之後,他在床上痛苦地抱著被子打滾兒。怎麼就忘了,這是個言必信行必果的人呢。

  禮諶收拾完,見他還在床上掙扎:“你是現在起來,跟我一起去車庫。還是自己收拾完,去車庫找我?”

  開玩笑!宿業一個烏龍絞柱:“我這就來,三分鐘!”他是打死也不會自己出去的,萬一被阿姨大叔看到,禮諶房裡莫名其妙多個大型米蟲,太丟人了。想到牆上的全家福,心中生疑,怎麼沒見到家裡長輩和那個小姑娘呢?

  禮諶拿著一摞衣服,放在客臥衣櫃裡:“這些我沒穿過,如果你不嫌棄的話,隨意穿吧。”

  他皺眉瞅著自己手裡的舊衣服,想起既然要一起出去,好歹要給大少爺面子。他果斷扔下自己的衣服,穿上禮諶之前借給他的那套行頭:“照顧你的面子。其他的我不要,你自己留著穿吧。”

  跟隨禮諶來到車庫,他依言在外等著,一雙眼睛東張西望,生怕遇到人。耳邊傳來引擎地轟鳴聲,他驚訝地轉頭。眼前的百葉門吱嘎吱嘎地上卷著,聲音越來越近,越來越響,一道光束,由車庫內投射出來。

  禮諶穿著一身黑白色調的網眼騎行夾克,配著套裝騎行褲,腳蹬一雙騎行靴。慢速騎出一輛黑橙相間的仿賽,很是亮眼。車子在他跟前停下,一邊戴手套,一邊說:“上來。”

  宿業的目光完全被這輛機車吸引,片刻才回過神兒,坐上後座。對方轉頭遞過來一副頭盔,他連忙接過來:“我們上哪兒?”

  “上路。戴上頭盔。”禮諶說著,自己率先戴上頭盔,拉下擋風板,悶聲囑咐一句,“坐穩了。”說完,手腕一轉,車子啟動。

  車子慢悠悠地出了大門,拐上山路。宿業暗自嘀咕:“這麼個速度,真是糟蹋了這輛車。大少爺的性格,不適合騎仿賽。”尚在猶自吐槽,沒聽清楚對方回頭說了什麼。下一瞬,車子突然加速,他身形一晃,嚇出一身冷汗,立馬雙手抓在禮諶腰間,慣性作用,整個人趴在對方身後。

  他意識到自己猜錯了。再沉穩內斂的人,遇到可以追求速度的時候,都會忍不住飆上一段路。

  當初是醉酒到了禮諶家,這兩天也只在二樓眺望過遠處,以為是座依山而建,安靜宜居的別墅。此刻一路下山才知道,禮諶家距離山下,有很長一段山路。

  令他感到訝異的是,直到下山,都沒有看到來往車輛。車子駛上主路,速度也逐漸慢下來。他回望一眼,再次瞭解什麼叫有錢人。整座山頭,只有禮諶家的別墅,孤零零的矗著。

  這樣一輛拉風的仿賽,騎到商業區,吸引不少人的目光。宿業不著痕跡地調整坐姿,想要與禮諶拉開點兒距離,可又沒有別的地方可以抓扶,一雙手尷尬地揪著對方的衣角。

  禮諶把機車騎到車位,摘下頭盔,掛在一側,回頭看一眼宿業:“到了,下車吧。”說完,順便幫他摘下頭盔,掛在了另一側。

  “稍等一下。”宿業面露難色,兩手搓揉著自己的雙腿。這類機車,其實不適合帶人,坐久了,腿麻。

  小動作落在禮諶眼裡,小聲問一句:“要不然,我下去扶你?”

  “別!”宿業不假思索地拒絕,看了看周圍人的目光。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。他雙手搭在禮諶肩頭,站起身,忍著腿麻下車,“我還不至於。”說著,一手撐在車座,環顧四周,“帶我來這兒做什麼?”

  “進去逛逛。”

  逛逛?!好有閒情逸致啊。宿業一頭霧水地跟在禮諶身後,停在一流品牌的男裝區。敢情是陪著大少爺來購物?!他找個懶人沙發,一屁股坐下,看著禮諶與導購員在交流。

  女生滿面笑容,頻頻點頭,時不時看過來一眼。然後,朝著他走來,打量了一番,轉身去拿出一套衣服:“您試試這套怎麼樣?”

  什麼玩意兒?!他差點兒坐地上,對著眼前的衣服納悶兒,茫然望著禮諶。對方衝他淡淡一笑,指了指試衣間。他擰著眉頭,極力表達拒絕。奈何,對方視若無睹。

  不好當面駁面子,他接過衣服,進入試衣間。看一眼吊牌上的異國文字,只認得最下面的金錢標識,以及具體價格。不明白禮諶到底什麼意思,難道是認為我嫌棄他的衣服?

  他半天沒想明白,悄悄走出試衣間。發現禮諶正悠閒地坐在一旁,專心看著雜誌。他深吸一口氣,低頭走過去,二話不說,把人拉進試衣間,反手拉上簾子。

  “你到底什麼意思?”宿業把禮諶推到側邊牆,湊過去,壓低聲音質問。

  禮諶嘗試推拒兩下,沒生效:“換身衣服,換個心情,拋棄過去,換一種人生態度。”

  “我看你是想繫結我。”宿業拿起衣服上的吊牌,“這價格,是我消費得起的嗎?”他狐疑望著對方的眼睛,“你是想我一輩子都還不起,還是想我一輩子虧欠你?”

  “我不是那個意思。”禮諶皺了眉頭,眼中少了幾分神采,猶豫著說,“你如果不喜歡,那就算了。”

  宿業抓住禮諶拉簾子的手:“你如果認為有必要,我可以接受你早上放在客臥衣櫃裡的衣服。”他沉下一口氣,“買新的,沒有必要。”

  “是我誤會你了。”禮諶眼中重現光采。

  “你該不會以為,我是嫌棄你,才拒絕的吧?”對方輕微點點頭。他沒想到禮諶會有這樣一面,忍不住笑出聲,調侃著,“過於內斂,也不是什麼好事兒。”說著,一手搭在對方肩頭,“你能告訴我,你想把我往哪條路上領嗎?”

  禮諶指著自己的心口:“我想把你帶在身邊。直到你找到自己的路為止。”

  這話落在宿業耳中,心湖被砸出漣漪,立馬變成另一個意思。他自動自覺的忽略了後半句,只聽進去前半句。他調正身形,面向禮諶,兩手搭在他的肩頭,一雙眼睛,目光灼灼地注視著他,一臉嚴肅地問:“禮諶,你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什麼嗎?”

  對方沉思一瞬,點點頭。

  “你是個言出必行的人。說出的話,就要做到。不能不認,更不能反悔。”他把下巴擱在禮諶肩上,略微偏著頭,貼近對方耳朵,輕聲說,“禮諶,我好像找到自己的路了。它恰好與你方向一致。”

  禮諶不由自主地縮一下脖子:“我的意思是說……”

  “別解釋。”宿業急忙出聲打斷,笑容燦爛,“解釋就是掩飾,掩飾就是有事,有事就是事實。”

  禮諶輕嘆一聲,黯然說道:“那就是吧。”

  一句話,如微風吹過,撥動宿業的心絃。此情此景,不做點什麼,好像對不起這個氣氛。他試探著繼續貼近,以為就要得逞的時候,禮諶的一隻手抵在他身前,不著痕跡地挪開一點距離,小聲說:“既然不買,我們回去吧。”

  宿業笑著點頭,爽快答應,一手自然的搭在禮諶肩頭,一同走出商場。

  “你有駕駛證嗎?我坐後座。”

  “我不會騎機車。”宿業利索地上車,這次沒坐後座,而是把禮諶往前擠了擠,坐在前座末尾,後腰正好卡在後座前沿。暗自慶幸,兩人都很挺瘦,能擠一個座位。他拉下擋風板,趴在對方身後,雙手向前一伸,在對方腰間環住。

  禮諶低頭看一眼身前相扣的兩隻手,把話放回肚裡,手腕一轉,發動引擎。

  車子騎回別墅,進入車庫。宿業把頭盔還給禮諶:“這才晌午,吃一頓我做的飯,怎麼樣?”

  “好啊。”禮諶停好機車,“我去和阿姨說一聲。”他本想借機把宿業帶到餐廳,介紹給其他人認識。可對方卻先他一步,那就只能再找機會。

  宿業高興地率先回屋,換了衣服,對著鏡子比一個勝利手勢。自言自語:“擾不了你的釋子心,算我白活。”他在回來的路上,就給自己制定出一個像模像樣的計劃。不是關於自己的人生,而是怎麼讓自己入駐那顆釋子心。

  計劃第一條:把握對方日中一餐的機會,調服對方的胃。

  於是,他異常勤快,把廚房收拾地一塵不染。從冰箱裡拿出食材,正在著手處理,看到禮諶進來。他連忙把人推出廚房:“釋子遠庖廚,外面等著。”說完,在對方的震驚中,拉上廚房的門。照顧到堅持守戒的人,他仔細確認過每一樣配料,避開葷腥。

  禮諶隔著玻璃門看了一會兒,見對方用刀還算熟練,這才放心離開。坐在客廳沙發,隨手拿起一本雜誌,看得津津有味。

  突然,手上的雜誌被人抽走,宿業有意調侃:“大少爺,可以入席了。”

  禮諶有些無奈,被推著來到餐廳。還沒入座,就已經聞到飯香。

  桌上放著全素的四菜一湯,色香味俱全。兩人眼前各自放著一碗米飯。他一手拿著筷子,猶猶豫豫,不放心地問:“全是素的嗎?你還會做飯?”

  “當然!”宿業砸過去一個白眼兒,一臉傲氣,“我可是五歲就能踩著板凳子做飯了!雖然後來很多年沒做,但我相信做飯這玩意兒是看天賦的。”他直接夾起一筷子,放在禮諶碗裡,“你給點面子,嚐嚐看。”

  禮諶嘗一口炒青菜,細細品著滋味,毫不吝嗇地誇獎:“你確實很有天賦。”

  “那是!”宿業高興地像個得到大人認可的孩子,心裡樂開了花兒。又給禮諶夾了其它的菜,一本滿足地坐下吃飯。

  第一計劃,成功!他堅持不許禮諶動手,把對方推回沙發,雙手按在肩頭。對方被迫坐下。他又拿起雜誌,放回對方手裡:“大少爺,您歇著。”

  宿業哼著歌,把廚房餐廳收拾乾淨。走到客廳,往沙發上一仰,覷一眼旁邊的人,心想,這樣的生活真不錯。他學著對方,拿過一本雜誌,隨意翻著。

  “宿業,你的手機號是多少,我存一下。你也存一下我的。”禮諶說。

  想起手機已成「板磚」好幾天,他沒來由地心虛:“我把號碼告訴你。”

  禮諶邊聽邊按下對應數字,順手撥打。短暫忙音之後,是一個女聲說著:“您好,您呼叫的使用者已關機。”

  安靜的客廳裡,只有他倆。宿業聽到提示,臉上紅一陣,白一陣,掏出手機,擱在茶几上,略微低著頭:“其實,它壞了。”

  禮諶大驚失色:“什麼時候的事情?你怎麼沒和我說?”

  “大概是,來你家那天吧。”

  “走。我帶你去買一個新手機。”

  就怕是這樣!宿業連忙擺擺手:“不用,不用。拋棄手機也挺好,甩掉不少煩惱。”

  禮諶搖搖頭:“手機不比其它,是保持遠距離關係良好的載體。這都幾天過去了,你的家人朋友聯絡不上你,肯定會著急。”

  “你想多了。沒人找我。”宿業一副無所謂地模樣,調侃對方,“你把我帶回來的時候,怎麼沒想過,我家人朋友會著急。萬一他們報警,你這可是非法擄人,還帶關押。”

  禮諶駭然一怔,心想:“到底是什麼,讓我失去謹慎?只想把人帶回來,卻忽略了很多其它要素。”他只能把這一切,歸過於,那杯本就沒多少酒精含量的果酒。

  “不過,”宿業不緊不慢地說道,“好在我天生地養,又獨來獨往。看在你對我這麼好的份兒上,就不報警追究了。”

  禮諶眉頭一皺,不是為報警,而是察覺出,宿業言語中的孤獨。想到上午不肯接受買新衣服,估計也不肯接受買新手機。他不再堅持。

  忽地想起來,點開手機裡,一個可愛女生的頭像,撥打電話。接通後,一邊聊著,一邊走出門外。

  宿業只聽到一句甜甜地女聲,叫著句:“哥。”他狐疑望著窗外,那道背影,進入中間的主樓。想來,應該是那全家福上的小女孩兒。

  禮諶很快回來,拿出一個手機,交給他:“這是個舊手機,你先用這個吧。”

  手機看來起來很迷你,只有手掌心大小。充滿少女粉色的手機殼,上面畫著一個漂亮的卡通女孩兒,笑容滿面。

  宿業遲疑著接過來,發現是一款今年年初才推出的摺疊手機。他心中不免嘀咕:“這叫舊手機?那我的手機豈不是史前古物?”

  “是我妹妹淘汰下來的。”禮諶解釋著,“我相信你知道怎麼刷機重置。要是不喜歡這個手機殼,就摘了吧。”

  宿業連連點頭,依言脫下手機殼,看到同樣少女粉的機身。兩人不約而同地一愣,先後笑了起來。

  “沒事的。”宿業笑著說,“你不是常說:‘不要執著於外表色相。’。”心裡卻道,“如果介意,說不定禮諶還要堅持出去買。就這樣用著吧。頂多不在人前拿出來。還能減少對手機的依賴,有利無害。”他把手機重置,放進自己的手機卡。

  當禮諶再次撥打他的號碼,提示語變成了:“您呼叫的使用者不在服務內……”

  他撇了撇嘴角,自嘲地說:“很好。不愧是一體相連,手機卡也跟著手機去了。”

  “現在時間還早,我帶你去補一個。”

  “不了。”宿業一口拒絕,不情願地說出實情,“這卡本來就是無名的,廢就廢了。”他內心糾結著,“現在都是實名卡,怎麼能整一張非實名的呢?”

  禮諶已經不是第一次注意到,宿業對出示證件的敏感和抗拒。他拆下自己手機裡的一張卡,遞過去:“這個是我的副卡,給你用。”

  “好啊。”宿業眉開眼笑地拿過來,放進卡槽,重新開機。這一次,終於撥通了。螢幕上顯示著:“主卡來電。”

  “叮!”禮諶看一眼手機螢幕:“慕璟約你老地方見面。你定個時間。”

  晌午時分,陽光曬得人有些睜不開眼睛。在一片私家海域,漂著一艘白色的遊輪。甲板上,慕璟穿得一身雪白,戴一頂純白色遮陽帽,懶洋洋地躺在椅子上小憩。

  在他不遠處,站著兩個年輕人,皆是黑衣黑褲。站得筆直,曬出一腦門子汗,仍舊一動不動。

  海風吹過,一滴汗水,隨風脫離,落在慕璟的手背上。

  他緩緩睜開眼,昂首瞥一眼身後:“你們要是熱,就下海去洗個澡,涼快涼快。”見兩人不為所動,他咳嗽一聲,“我沒說反話。你們平時跟著我到處跑,難得有機會下海,把握機會。”

  兩人的腦袋相互轉向對方,相視一眼,還是沒動。

 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:“趕緊滾!別在這兒礙眼!”話音剛落,四周清淨了。

  不一會兒,就聽到“撲通,撲通”地入海聲。

  “真是不知好歹。你倆中暑了,豈不是壞我大事?”慕璟調整姿勢,重新進入睡眠。

  鹿垣之所以繁華,因為它是一個沿海城市,百分之九十的邊界與海相接,只有十分之一的土地,接通內陸其它城市。自它數百年前,還是一個小漁村的時候,就有人靠著做起海外貿易,發家致富。而今,它雖然不是一線城市,但海外貿易最大港口的位置,無可撼動。

  慕璟祖上積德,擁有一大片私家海域,加上他的父親具有相當的商業謀略,把自家海域劃出一塊,改為海上俱樂部。每年夏季,靠著大量來海旅遊的人,賺上一筆。

  行逸把車停好,拉起手剎:“我看,你大概需要招聘一個私人助理,最好他還會開車。”他率先下車,與陽光稍稍對視,立馬從車上拿出一副墨鏡戴上,順手遞給禮諶一副,“保護眼睛。”

  “你這個提議不錯。”禮諶戴上墨鏡,轉頭看一眼海上漂著的遊輪,“我也有這個想法,只是目前人員沒到位,還是需要辛苦你,做幾次司機兼助理。”

  “你說的人員,該不會是,”行逸故意停頓一會兒,“被你帶回家養起來的那位吧?”

  禮諶一笑了之。兩人說話間,已經來到海邊,順著伸到沙灘的階梯,走上游輪。

  慕璟早在聽到有人踏上階梯時,就醒了。看到禮諶走過來,興奮地撲上去:“哈!好小子!終於肯來了!”他一巴掌拍在對方寬厚的背膀,“你倒是長得更壯實了。”

  他招呼兩人入座,吩咐手下人:“開船!”

  幾個人忙活起來,有的收起階梯,有的解下繩索,有的負責起錨,有的站在遊輪最頂上,指示方位。一聲鳴笛,遊輪在這些人的努力下,緩緩離港,向海中駛去。

  手下人端上來三杯飲品,依次放在三人手邊。慕璟舉杯說道:“來,碰一個。”

  禮諶拿起來,聞一聞,輕輕放下,說道:“我不喝酒。”

  “這話怎麼有點兒耳熟?”慕璟心裡泛嘀咕,略微沉思,吩咐手下人,“去給諶少換個沒有酒精的來。”

  “水就可以了。”禮諶說完,把杯子放在托盤上。

  “麻煩給我也換一下。”行逸把自己那杯交出去,在看到慕璟墨鏡後面瞟過來眼神兒,解釋道,“我開車來的。”

  慕璟躊躇一瞬,哈哈大笑:“得了。”他把自己那杯也放進托盤,“換三杯水來吧。”

  “咱們兄弟,有三年沒見了。今天你們賞臉過來,我很開心。”慕璟端起杯子,“希望咱們兄弟的感情都還在,不會像這杯水似的,寡淡無味。”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兩人,“來,碰一個。”

  三人先後放下杯子,誰都沒有喝乾。

  “幾年不見,你們兩個小子,跑哪兒發展去了?”慕璟笑問,視線落在禮諶身上,“我看你倆現在怎麼一副……”他斟酌著措辭,“說好聽了叫沉穩持重,說直白了,老氣橫秋的。”

  “慕璟,你找我來是為了問宿業嗎?”禮諶單刀直入,“我沒想到,幾年不見,你做起倒賣人口的勾當了。”

  “你別說那麼難聽。”慕璟面上不悅,“我不知道是你的人。”

  “不是。”禮諶立即否認,“他不屬於任何人。”

  慕璟瞪起眼睛,質問:“那你把他從我那兒買走幹什麼?”

  “因為他不屬於任何人。”

  慕璟罵了一句,面上有些不耐煩:“你跟我打機鋒呢?好好說話!”

  “他可以有更好的選擇,而不是在夜總會做陪酒。”

  “誰說他是陪酒了?!”慕璟面色紅了幾分,不知是陽光太強,還是心火太旺,“是你去了,他才莫名其妙的給你陪酒!”他伸出右手食指,在桌子上敲敲,“你倆到底什麼關係?”

  “朋友關係。”禮諶從容淡定。

  慕璟挑眉:“男朋友?”

  行逸一口水噴到甲板上,撐著桌子拼命咳嗽。他抬起頭,察覺兩人都在看著他:“抱歉,喝急了。”

  慕璟仔細端量著兩人,心道:“三年空白的兄弟感情,怕是一時三刻,不能恢復到當年的樣子。”他指示手下人,再送上三杯清水,“一場小誤會。既然你們是朋友,那我就放心了。我也是看宿業這人挺有意思,才把他從高利貸那兒解脫出來。”

  他端起自己眼前那杯,對禮諶說:“咱倆碰一個,這事兒就算揭過去了。”

  “對不起。”禮諶和慕璟碰杯,“是我誤會你了。”

  兩人同時昂首喝乾,放下杯子,相視一笑。

  “聽說,你們倆現在都在天地了。”慕璟看著行逸,“你現在是監事之一。”又看看禮諶,“你也做回你的太子爺了。”他頓了頓,“而我,也不得不扛起人子責任。接下我們家老爺子,這一堆破事兒。”

  “看得出來,你做的很成功。”禮諶毫不吝嗇地誇讚。

  行逸依言附和:“沒錯。我偶爾路過,看外面沒什麼變化。上次進去才發現,裡面已經是一副新景象。”

  “哈哈。”慕璟爽朗一笑,“都是一點點兒坐起來的。錢難賺,這麼大買賣,想要守住,可不容易啊。”他說著話的時候,深深看一眼禮諶,“你說是不是,諶少,未來的天地集團董事長。”

  “我的看法與你或許有些不同。”禮諶淡淡地說著,“凡事不過渡強求,以平常心對待。”

  慕璟咂巴咂巴話裡的意思,轉頭問行逸:“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……這麼超凡脫俗?”

  這時,一人走過來,雙手把手機遞給他,低聲說著:“璟少,您父親讓您給他回電話。”他點點頭,拿過電話,擱在桌上,“你去叫他們調頭,把船靠回去。”

  “難得相聚,咱們一起看看海。”慕璟向兩人發出邀請。

  三人站在甲板的最前沿,雙肘搭在欄杆上,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,彷彿回到了當初。

  “你有事情,我們就不打擾了。”禮諶站起身,“有機會再聚。”

  慕璟點點頭:“過些日子,海上升溫,你們沒事兒就來玩兒玩兒,給我這裡增添一些人氣兒。”他望著禮諶,問道,“你把宿業塞進天地集團了嗎?”

  禮諶搖搖頭,“我初步接手業務,還沒有涉及人事調配。”

  慕璟把兩人送下游輪,對著走到沙灘的禮諶,大聲說,“你讓宿業給我回個電話。”

  行逸看一眼置若罔聞的禮諶,心道:“今天這墨鏡,功勞真不小。”

  “行逸,你可以幫忙教宿業開車嗎?”

  “又是我?!”行逸的語氣裡沒有太多意外,反而是吐槽性質更多一些,“你還真準備讓他做你的私人助理?他那樣的,行嗎?”

  “我相信他。”禮諶沉下一口氣,“麻煩你了。這部分酬勞,我單獨付給你。”

  行逸笑道:“教他那樣的,沒有一個可觀數字,我可不幹。”他看一眼禮諶,斟酌著問,“你有沒有問過宿業,他和慕璟之間怎麼回事兒?我看慕璟今天這個架勢,感覺不太對。”

  “沒問。”禮諶望向窗外,“宿業也沒怎麼和我提過,他和慕璟之間的事情。就是那天在夜總會,透露是慕璟把他從高利貸手上買過去。然後,他就在金色大地打工還錢。”

  “這理由,騙小孩子呢?”行逸冷哼一聲,“他慕璟是差錢的人嗎?我看啊,他就是找了個由頭,想把宿業留在那兒。”說著,他狐疑看了身邊的人一眼,心道,“我怎麼突然覺得,你禮諶也是這樣想的?哦,不對,你是已經在這樣做了。”

  “你讓我和行逸學開車?”宿業無比震驚,瞪大眼睛,看著禮諶,反覆確認,“我沒聽錯吧?我跟著行逸,學開車?!”

  對方輕輕點頭:“行逸小學畢業就會開車,技術很好,經驗也足。他來教你,沒有什麼問題。”

  “問題大了!”宿業在心裡嘀咕著。一想到在白鹿寺,在禮諶的好意下,行逸心不甘情不願的教他開發和運維,他腦子就嗡嗡響。現在,對方又要來教他開車。這要是萬一惹得對方一個不高興,還不直接一腳油門,把他甩出去?再一個倒車,把他從車輪下碾死?

  他猛然想到問題的核心,直接問出口:“大少爺,為什麼安排我跟著行逸學開車?”

  得知禮諶的父親就是天地集團現任董事長。他個人目前也在集團實習,逐步接手業務。

  宿業瞠目結舌,豎起大拇指:“你總是能給我更大的震撼。”他兩手一攤,“所以,我的任務是,給集團太子爺做司機?”

  “私人助理。”

  聽到這個職稱,宿業差點兒咬到舌頭,不敢置信:“你確定?”他一手指了指自己,“我一個堂堂大丈夫,給你做秘書?!”

  “是助理,不是秘書。”禮諶語氣中帶著無奈,“兩者之間有區別。”

  “什麼區別?”宿業想了想,“噢。是有區別,秘書通常是跟著坐車的。助理則要隨時變換角色。比如說,給太子爺做司機。”

  “那你是拒絕了?”禮諶放棄解釋,一聲嘆息,“當我沒說吧。”

  “不!我榮幸之至!”宿業麻利起身,在對方面前站得筆直,“請問太子爺,我什麼時候正式上崗?”

  禮諶忍俊不禁,靠在沙發上:“你先準備考駕駛證。其他的事情,我會一點點教你。”

  宿業爽快答應下來,當即拿出手機,搜尋考駕駛證的攻略。並且按照網上自考指南,下載對應的交通部程式,輸入自己的證件,提交報名。然後,倒在單人沙發上,進入模擬考試,沉迷刷題。

  “慕璟,讓你給他打個電話。”禮諶在看完兩本雜誌後,還是準確傳達了,昔日好兄弟的話。

  “哦。嗯?”宿業才反應過來,驚訝看著他,問出心中早有的疑惑:“你和那個金色大地的璟少,以前就認識嗎?”

  “嗯。兩家的長輩有一些商業合作,我和他認識也有幾年了。”禮諶隨手翻著雜誌。

  “原來如此,難怪會受到特殊照顧。”宿業心道。他想了想,又問,“你今天去金色大地了?!”

  “沒有。他約我在海邊見面,敘敘舊,問到你的近況。”禮諶躊躇著,婉轉表達,“看起來,挺在意你的。”

  宿業輕哼一聲,不以為意,反倒是問出一句:“那你呢?”見對方臉上寫著疑惑,他把話挑明,“在意我嗎?”

  一句話,把人問走了。眼睜睜看著禮諶,一言不發,順著扶梯上樓。

  他討了個沒趣,拿起手機,胡亂戳著試題答案。心想道:“鹿垣的富家公子都自成一圈兒嗎?怎麼稀裡糊塗就認識了仨。”腦海中閃過行逸的跑車,慕璟的金色大地,以及禮諶家的天地集團。不禁哀嘆,“你們都是富的,只有我是負的。”

  誠然,天地集團是他心中的嚮往。雖然這裡面有一部分是詐騙機構的洗腦作用,但自從那一次混入天地,裡面的人給他一種非常舒心的感覺,使他更想憑本事進入。

  他自然而然的想到,當時巧遇禮諶。現在才知,原來不是大集團做法事,而是太子爺回家。

  曾經多少有點兒寄望著,好兄弟沈澤在天地留下之後,能把自己內推進去。可現在,兄弟感情鬧僵,怕是一時三刻無法恢復。所以,對於禮諶的安排,他嘴裡說出的話,和心裡所想的一樣。做大少爺的私人助理,也是一個不錯的曲線救國的路子。

  “這張卡綁定了我那張副卡,給你用。”

  宿業回過神兒,看著遞到自己眼前的一張銀行卡,接過來,反覆看看:“做什麼用?”

  “行逸教你開車,相關所有費用由我……”禮諶稍微一頓,“我先幫你墊上。學車和駕考的一切費用,從這裡出。”

  銀行卡在手裡越攥越緊,勒出兩道紅痕。誰都聽得出,這是對方為了照顧他的自尊心,婉轉的說法。不過,他也有著自己的想法:從住進這棟別墅開始,凡是有關的花銷,全都一筆一筆,追加在那十萬欠款之後。

  “你的卡壞了,我幫你向行逸要慕璟的手機號。”禮諶說。

  “不用!”宿業乾脆地拒絕,淡淡說道,“壞了就證明緣盡了,沒必要強續。”

  禮諶幾番欲言又止,放下手機,拿起雜誌。

  轉眼到了科目一考試日,交管大門外,停著一輛拉風的仿賽,吸引不少人注意。宿業從車上下來,摘下頭盔,看了一眼來來往往的人群:“鹿垣的有車人真不少啊。”

  “祝你好運。”禮諶伸手欲接過頭盔。

  宿業提著頭盔躲開:“你騎車不方便,我拿著。你快去忙吧,考完我就自己回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