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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itle: 強行超渡 Chapter 16 date: '2019-06-01' tags: ['CHAO-DU'] draft: false summary:

  禮諶伏在桌案,左手握著球杆,右手在桌面架出一個角,搭上球杆頂端,調著角度。正準備出杆時,行逸一手抓住球杆,繞到他身後,把人壓在懷裡,“角度對嗎?打球要沉穩,別急著出杆。”一邊說著,一邊握著禮諶的兩手,仔細微調,頗為滿意地點點頭,“這樣就對了。”他鬆開禮諶的手,“別再亂動,出杆,絕對能打出雙龍入海!”

  “你覺得,沒有嗎?”裕陽小聲問。

  宿業本來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。可被裕陽這麼一強調,再看兩人好像是有點兒親密。他連忙搖搖頭,一副見怪不怪地模樣:“他倆不是從小就認識嗎?情同手足。”

  “不對。”裕陽搖搖頭,“我和他很多年感情了,也沒見他這樣對我。”

  “咦?”宿業不由得心生疑惑,仔細看了裕陽臉上的神情,“你還小,估計和你哥之間有代溝。”

  裕陽收回目光,操縱自己的角色與宿業對抗,低聲問一句:“宿業,你是不是喜歡上諶哥了?”

  音箱裡傳出一聲響亮的:“KO!”

  宿業手上的常勝將軍——里斯,被裕陽的主角打倒在地。“沒有的事!”他按下挑戰,“我只是不想他,死守著釋門不出來。”他還是選擇里斯,“再來一局。我用里斯還沒輸過,必須用你主角的血來洗掉我輸一局的恥辱!”

  可是,他失敗了。自從一次被“KO”之後,彷彿被裕陽傳染了,總是看向打桌球的兩人,完全無法集中精神。裕陽反而是一局又一局的贏,直接超越了他剛才的戰績。

  幾個人玩到很晚,行逸和裕陽也沒有開車回去,直接找了個間客臥休息。

  禮諶到書房裡,拿出一個藏青色盒子,來到客臥門口,禮貌地敲一敲,本就從未關過的門,走到宿業跟前:“這個送給你。”

  “還有禮物?!”宿業一臉期待地接過來,忽地想起什麼,“太貴的話,我可是會直接還給你。”

  “開啟看看,你會喜歡的。”

  他躊躇再三,小心翼翼地開啟盒子,看到裡面一個嶄新的筆記本,封面一個可愛的卡通小沙彌,做著俏皮的表情,一根精緻的鋼筆,掛在筆記本側面環扣上。他翻開筆記本,第一頁上,龍飛鳳舞地兩個大字:“隨性”,另有一排小字,“贈宿業”,落款,“禮諶”。

  “你要我答應你什麼事情?”禮諶問。

  宿業回過神兒:“就是,你……”他突然住聲,“我沒想到,先欠著。”心道,“這機會可不能隨便就浪費掉!”

  “那我回去睡了。晚安。”

  待到禮諶走後,他再也難忍心中的竊喜,抓過被子,蒙著頭,躲在裡面傻笑了好久。慢慢探出頭,看到床頭櫃上,破手機壓著的紙。他拿起來,把對禮諶的虧欠,仔仔細細,一一記錄在筆記本的反面,暗暗決定:“我一定會在半年之內,還清這些錢!到時候,再來告訴你,我要你答應我什麼事情。”

  禮諶不但故意沒有告知宿業,週一就要帶他去天地集團,而且在對方非常自覺的來詢問上崗日期時,叫對方多看看筆記本上的字。

  宿業最終沒能悟出什麼來,心道:“這就是集團太子爺嗎?你愛說不說!去或不去,還不都是你一句話?!”氣沖沖地鑽進被窩,就在他睡得迷迷糊糊地時候,被人叫醒。

  禮諶不知何時出現在客臥,一邊換衣服,一邊說:“快起床!今天集團有個重要會議,不能缺席。”

  宿業猛地坐起來,衝進洗手間,匆匆洗漱。跟著禮諶下樓,開啟車門,坐進主駕駛位置。他看了副駕駛的禮諶一眼,拉上安全帶,啟動車子,駛出別墅。一路壓著最高限速,直奔山下。

  就在過彎兒的時候,他左腳踩著離合,右腳點著剎車,右手放在掛擋頭上,由四擋直接撥向一擋。不料,意外狀況發生,剎車突然失靈。沒來得及做出反應,車子偏離山路,直衝山崖,飛了出去。

  “啊!”宿業驚叫一聲,一手死死抓著旁邊的禮諶,一遍遍叫著,“禮諶……禮諶……”

  禮諶剛從洗手間出來,依稀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。尋著聲音來到客臥,走到床邊,發現宿業眉頭緊鎖,面色慌張,額頭滲出不少汗。

  他俯身仔細看看,推測該是做了噩夢,試圖把人叫醒:“宿業……醒醒……宿業……”

  聽到有人在不斷叫自己的名字,宿業緩緩睜開眼睛,入眼就是禮諶一臉擔憂地模樣。這才發現,原來是噩夢。察覺到自己的一隻手還抓著對方的手腕兒,他使勁兒往下一拽。趁著對方冷不防撲在他身上之際,緊緊摟住對方,心有餘悸:“還好,是夢。”

  兩人一接觸,禮諶明顯感受到宿業有些異常的心跳。他遲疑一瞬,一手撐著床沿兒,從對方的蠻力中掙脫,站起身:“快起床。今天集團有個重要會議,不能缺席。”

  宿業腦子裡閃過剛才的噩夢,暗自嘀咕:“一字不差,怎麼這麼巧?!”

  當他跟著禮諶,來到另一個車庫,看到裡面停著一輛嶄新鋥亮的,符合太子爺身份的私家車。他勉強相信,噩夢和現實,不一樣。一手接過禮諶遞過來的車鑰匙,一手開啟後排的車門:“諶少,請上車。”

  禮諶關了車門,開啟副駕駛的車門,坐進去,看一眼還在發呆的宿業:“上車了。”

  宿業坐上主駕駛位,繫上安全帶,一邊打量著車內和中控,一邊緊張地搓手。他擰動鑰匙,車子打火,放下手剎,卻在掛擋時,不知碰到了什麼,頭上天窗緩緩開啟。他慌里慌張地在中控找開關,急得手心冒汗。

  “今天天氣不錯,確實適合開著天窗。”禮諶試圖緩和宿業的緊張,“相信自己,從這裡到山下,有足夠的時間,讓你熟悉這輛車。”

  可宿業滿腦子都是噩夢裡,剎車失靈,連人帶車,掉下懸崖的景象。他沉下一口氣,小心翼翼地起步,緩緩開出別墅。一邊慢慢向前開,一邊點點剎車。

  禮諶狐疑看了他一眼:“你好像總是在踩剎車。開車謹慎是好事。可是,以這樣的速度,我們大概趕不上開會了。”

  “啊?!”宿業連忙開啟導航,檢視路況,看到路線上已經出現幾處標紅的擁堵。他趕忙踩下油門,提速下山。

  因為跟著禮諶來過幾次,對路線也算熟悉,趕在九點之前,開進天地集團。兩人從停車場直接做電梯,來到三十三層的一間辦公室。

  禮諶拿過桌上的筆記本:“你跟我去會議室嗎?”他看宿業有些拘謹,“那你呆在這裡,先熟悉熟悉環境。”

  “私人助理,還需要跟著你去開會嗎?”宿業確實不想去,但如果這是崗位職責,那他絕對義無反顧。

  “等你對天地更加熟悉之後,再跟我去吧。”禮諶並不是真的要宿業做個助理,而是想要帶著對方出席各種場合,希望能夠開闊對方的視野,找到合適的人生之路。但是,很顯然,當事人畏首畏尾,不肯邁出第一步。

  宿業目送禮諶出門,一個人呆在偌大的辦公室裡,百無聊賴。

  辦公室的兩側落地窗,透著暖洋洋的晨光。另一側貼牆矗著博古架,最中央區域,一張佛陀帶領五百弟子託缽乞食的雕刻畫,周圍格子放著不少書籍和擺件兒。在其之前,一張兩三米長的辦公桌,上面一臺筆記本,幾沓檔案。對面則是用於會客的沙發和茶几,茶几上是非常講究的茶海。

  宿業仔細看看,發現無論是辦公椅還是會客沙發,全都是木質的。和堂堂集團太子爺的身份,有些不符,倒是和修佛在心的人,比較相符。

  他隨手翻翻架上的書籍,看得皺眉頭,心道:“這些書,大概和擺件兒一樣,屬於裝飾品。”

  有人輕輕叩門,宿業心中一慌,來不及躲藏,就見一隻纖細白皙的手,慢慢推開門,接著出現一個身材高挑,容貌靚麗的年輕女性。帶入一陣淡淡地芳香,沁人心脾。

  女士穿一身黑色修身西裝,裡面搭著的白襯衣。襯衣沒有繫上第一顆紐扣,襯衣領搭在西裝衣領上,黑白分明。腳蹬一雙高跟鞋,走路發出咔嗒咔嗒地聲音。

  她看到屋內的宿業,眼中閃過一瞬錯愕,立馬換上淺笑,對著他點頭示意,將抱在懷中的一小沓檔案,工工整整地放在桌上,又輕手輕腳地退出去,將門虛掩。

  “好漂亮啊。”宿業心中讚歎著。誠然,來過天地幾次,除了前臺的漂亮女性之外,這是第二個,他仔細瞧過長相,併為之驚豔的女性。這裡有這麼多俊男美女,怎麼之前沒聽沈澤聊起呢?

  想到沈澤,就不免想到,不久前在對方的逼問下,落荒而逃。偶然遇見,也不敢上前打招呼。現在,作為太子爺的私人助理,需要天天在這棟大廈裡躥來跑去。他心中有一種直覺,早晚會再撞見。

  雖然對桌上的檔案,和太子爺都需要處理什麼業務充滿好奇。但是,他也具備相當高的職業素養,未經允許,絕不翻看。

  走廊傳來沉穩地腳步聲,宿業心道:“不是吧?又來!”這一次,他有足夠的時間,躲到辦公桌底下。想著,等到腳步聲走遠,再從桌下出去。或者,乾脆不出去,等到禮諶回來再說。

  禮諶回到辦公室,屋裡沒有宿業的身影,暗自思忖:“跑哪兒去了?”他走到辦公桌前,看到陽光照出桌下蜷縮著的人影,哭笑不得。放輕腳步,靠過去。

  正在專心聽著的腳步聲,莫名戛然而止。宿業心中狐疑,警覺地向外探頭,被一張突然出現地笑臉驚到,不由得低呼一聲:“啊。”看清楚對方是誰,他尷尬地起身,“你怎麼不聲不響的過來了?”

  “想知道我的私人助理,為什麼上班第一天,鑽到桌子底下去。”禮諶笑著說。

  “我才沒……”他剛想辯解,被敲門聲打斷。注意到禮諶坐在椅子上,他整整衣服,站到對方的斜後方,挺胸拔背,低眉順眼。

  “請進。”禮諶對門口說一句。

  門被推開,走進一位西裝革履的年輕男士,來到辦公桌前,恭恭敬敬遞上資料夾:“諶少,這是本月需要敲定的合作商的資料。”

  不等禮諶伸手,宿業先一步上前,雙手接過資料夾,放到太子爺面前,並貼心地翻開。

  這一舉動,不僅使對面男士露出驚愕地神情,就連禮諶自己,也花了幾秒鐘,才適應過來。

  他乾咳一聲:“辛苦了。你去忙吧。”

  宿業腦子裡倒是沒多想,更不是故意為之。他只是不經意想起來,古代皇帝坐在龍椅上,所有接遞事宜,都是由身邊小太監的手過一道。

  “嗯?小太監?!太監?!!”他後知後覺地覷一眼專心看檔案的禮諶,心道,“怎麼能是太監?!我完全可以把自己比做佛陀跟前的侍者啊!”

  在這人走後不久,又有人進來送檔案。整個上午,宿業除了站得像個電線杆,就是伸伸手,接遞檔案。時不時瞥一眼禮諶,瞧一瞧完全看不懂的白紙黑字。直至,熬到午飯時間。

  宿業伸出一根手指,悄悄戳一戳禮諶的手肘,履行私人助理的職責,提醒著:“諶少,該吃飯了。需要我去幫你準備嗎?”

  “不用。”禮諶不假思索地出聲婉拒,放下手裡的檔案,“我帶你去職工餐廳。”

  兩人進入電梯,按下五樓。電梯緩緩下行,在十九樓停住。當電梯門開啟的一瞬間,看到外面站著不少人,宿業有點兒侷促不安,往角落裡躲了躲,就差沒藏到禮諶身後。無奈,他旁邊的人太過引人注目。這些人在進電梯後,禮貌地向太子爺打招呼,也會對他報以微笑。

  電梯越是向下,人越來越多,直到整部電梯佔滿人。有的低頭刷手機,有的抬頭看著面板,除了打招呼,全都默不作聲。

  “叮!”液晶屏上顯示著五樓。宿業跟著禮諶走去餐廳,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嘈雜。看到偌大的餐廳,他不免嘀咕:“沈澤也會來吃飯吧。萬一撞見了,要不要打招呼呢?”

  提心吊膽地跟著禮諶打飯,找到位置坐下。眼角餘光,四處亂瞟,飯都吃不安穩。不出所料,看到打飯之後,正在找桌位的沈澤。對方似是有所察覺,轉頭看過來。

  四目相對,宿業當即低下頭,扒了兩口飯。

  禮諶將一切看在眼裡,對宿業說:“叫你的朋友過來一起坐吧。”

  沈澤端著飯找位置,看到宿業的第一反應:“他怎麼在這兒?是內部員工嗎?”第二反應是,“要不要打個招呼?過去一起做?”他猶猶豫豫,見對方對自己視若無睹,埋頭吃飯,不禁縮回腳步,想要另外找一個桌位。

  “沈澤!來,這兒!”宿業衝著沈澤招招手,一屁股坐下。然而,這非他本願。而是因為,平時吃飯極少說話的禮諶,不但開口提醒他叫沈澤來同桌,而且在他假裝沒聽見時,重複了一遍。最終,他聽從太子爺的吩咐,把人喊過來。

  沈澤滿眼都是昔日好兄弟,走近才發現,太子爺坐在對面。他連忙禮貌地打個招呼,正想坐到宿業旁邊。對方一個抬腿,踏在椅子面兒上。他看得明白,這是不願意讓他坐。

  “你做我旁邊吧。”禮諶說著,衝沈澤淡淡一笑。

  一桌三人,皆是默默吃飯,誰都沒有再說話。

  “我先上去了。”禮諶對宿業說,“沈澤在這裡工作了一段時間,可以帶你四處逛逛。不用著急吃完飯,也不用著急回辦公室。”他起身離開,把空間留給兩人。

  看著禮諶遠去的背影,沈澤重重鬆了一口氣,心情放鬆不少。

  “你幹什麼?”宿業甩過去一個白眼兒,“太子爺吃人啊?”說完,兩人相視一笑。

  沈澤忍不住好奇:“太子爺怎麼知道我們認識?”

  宿業猛地想起來,在白鹿寺時,禮諶見過影片裡的沈澤。他想了想,“大概因為他是太子爺吧。”

  “你怎麼就進天地了?看起來和太子爺很熟啊。”

  “一言難盡。”宿業輕聲嘆氣,“還不都是那十萬高利貸鬧的。”

  “我去金色大地找過你,他們說你很久沒去了。”沈澤埋怨著,“打你電話,不是關機,就是不在服務區,後來,乾脆變成空號。”

  “我手機壞了,那張卡也廢了。”宿業解釋著,“沒有你的手機號。”

  “那你現在加我一下。”

  “好。”宿業一手摸到褲兜,猛然想起來身上的手機,充滿少女粉的色彩,被沈澤看到,肯定會笑死。

  沈澤看他沒有拿出來,神情黯然:“不用勉強。”

  “這有什麼勉強的?”宿業掏出手機,向上一番,“說你的號碼。”察覺沈澤面上並無笑意,反而眉頭緊鎖。

  沈澤看到宿業拿出來一個,無論是外型還是顏色,都極具少女心情的手機,心中一驚。他不免想到對方偷偷注射藥物的事兒,也想到兩人差點兒鬧掰的情景。

  “這手機是……”宿業一時不知道怎麼解釋,“朋友淘汰下來的,我先借用。你也知道,我一窮二白,暫時買不起新手機。”

  “你的錢還都放在我那兒呢,買手機綽綽有餘。”

  “先放你那裡吧。萬一哪天我從太子爺這兒跑路,還要去投奔你。”宿業原本就是為了把錢留給沈澤,補貼在對方家裡吃住那麼久的開銷。可是,如果直接說明,對方肯定不會要,不如這樣拖著。他忽地想起來,“你哪天有時間,把我的揹包帶過來。”

  沈澤點點頭:“你現在有地方住吧?”

  “我跟著你們太子爺,當然有吃有住。”

  兩人吃完飯,沈澤提出帶他轉轉,宿業自然同意。聊了一路,宿業瞭解了沈澤成功入職的始末,沈澤知道了宿業現在是太子爺的私人助理。

  “所以說,你從太子爺這兒,把善財童子借你的錢還了?”

  “哈?”宿業一時忘了,沈澤並不知道太子爺就是善財童子。他硬著頭皮,“昂。總之,我現在還是有十萬的欠債。哦,不是,”他想起筆記本上的記錄,快速算一算,“欠債還在持續增長中。”

  “放寬心。你現在是太子爺的私人助理,很快就能還清欠債。”沈澤湊近他,“透露透露,你月薪多少?”

  好問題。宿業瞪大眼睛,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極為嚴重的事情。當下午回到太子爺的辦公室時,他沒忍住,低聲問道:“諶少,我月薪多少?”

  禮諶驚疑看著他,不答反問:“你的期望月薪是多少?”

  於是,驚疑的人變成宿業。他斟酌片刻,試探著問:“你該不會是,想白嫖我吧?”

  禮諶忍俊不禁,把他打量一番,重複著:“我白嫖你?”說道最後,拉高尾音。

  宿業順著對方的目光,低頭看一眼自己,從頭到腳,都是太子爺的佈施結果。他心虛起來,臉上立馬推出笑容:“我白嫖您。”又忽地醒悟過來,嬉皮笑臉地解釋,“不是,我沒想白嫖您。我不問了,不問了。您一分不給,我也樂意伺候您。”說完,狗腿地給對方捏捏肩。

  禮諶聽得直皺眉頭:“放心。我會付給你薪酬。”

  “那你發到那張副卡里好了。我懶得去開個人賬戶。”實際上,宿業只是想知道一個數字,用來估算多久能還清欠禮諶的錢。他覺得自己有些可笑,一邊賺著太子爺的錢,一邊還著太子爺的錢。

  沈澤對宿業的事情非常上心,第二天就把揹包拿來,在下班後,送給對方。

  “終於有電腦用了。”宿業感嘆一句,把揹包裡的破爛衣衫拿出來,拉開底下的拉鍊,拿出一個小包。然後將衣服全都塞回揹包,找個角落一丟。他的重點不是自己的一身破爛兒,而是需要用到電腦,更多的是,需要拿到這個包。

  開啟小包,發現裡面沒有注射劑,只剩下幾個未開封的注射針,以及棉籤和酒精。他認命的接受一個事實——藥用完了。

  開啟筆記本,在網上四處搜尋,盲狙了幾個藥販子,報出的價格,一個比一個高,是幾年前的兩三倍。他們口口聲聲說著:“現在行情不同以往,買賣不好做。風險增加了,價格自然也要增加。”

  宿業咬牙下單,在填寫地址時,猶豫半晌,寫下天地集團的地址,註明禮諶收。

  與此同時,主臥的禮諶,盯著手機螢幕,若有所思:“這個時間,怎麼會有一筆一千八的支出?而且還是轉入到個人賬戶。”他在房門口短暫徘徊,打消了詢問地念頭。

  因惦記著自己的藥,宿業天天檢視物流資訊,等到快件狀態顯示:“已送達”,勤快地跑到前臺:“是不是有一個諶少的包裹?”

  “剛才是有人送來一個包裹,上面只有諶少的名字。”前臺向宿業說,“我已聯絡諶少,他確認沒有東西郵寄過來。”

  宿業大驚失色:“人呢?!送東西的人呢?!”

  前臺姑娘已被嚇得花容失色,一手哆嗦著指向門外。

  他立馬追出去,攔下對方:“有一個禮諶的包裹?交給我吧。”

  對方拿出包裹有些猶豫,“是本人嗎?”

  “我是他的助理。”

  宿業拿到包裹,沒敢直接拆開,假裝不經意地丟在後排座位下,開車拉著太子爺回家。一路開到大門口,等了好一會兒,不見大門開啟。兩人面面相覷,先後下車。

  他仔細檢查著門上的裝置,沒有看出什麼問題。在詢問禮諶後,得知大門的中控居然藏在了門柱上的燈罩裡。他把外套一脫,短距離衝刺,蹬步上牆,坐在門柱旁邊。開啟燈罩,裡面的告警指示快速閃動著。他找到總開關,簡單粗暴的重啟,等待著奇蹟出現。

  片刻之後,告警變成了報警,紅色的指示燈,配合著刺兒地鳴聲,忽閃忽閃。他皺眉關掉中控,對昂首看他半天的禮諶問:“這門可以手動開嗎?”

  “我記得行逸說,想要變為手動,有一個開關。”

  “在哪裡?”他順著對方手指向旁邊看去,心道,“難怪這個燈從來不亮。不愧是行逸,真會找地方。”他起身,站在門柱僅有的空隙,走到欄杆的另一側門柱,蹲下摸索半天,果然觸到一個圓形的東西。他謹慎按下,對禮諶說:“你推門試試。”

  禮諶正一臉擔憂地望著宿業,轉身去試著推動大門。

  大門被緩緩推開,宿業身手敏捷地跳下去幫忙。這才發現,這道門不是一般的沉,瞬間理解了行逸為什麼要把它換成自動的。

  當晚,禮諶從書房出來,停步在客臥門外,心生疑惑:“門怎麼關了?”

  宿業躲在屋裡,開啟包裹,拿出一盒藥,反覆確認來路,才敢放心使用。一邊推藥,一邊在心中哀嘆:“唉,這還要打到什麼時候?”他想起沈澤的堂哥,冒出一個想法,“不如,等以後有錢了,去看一下怎麼徹底根治?”

  第二天是個休息日,宿業在客臥內,看著大門,想著:“每天來回推門也不是個辦法。往後天氣越來越熱,推出一身汗,怎麼去上班?”他把螺絲刀裝在口袋裡,再次爬上門柱,拆下中控,嘗試檢修。又對著汗牛充棟的書房,一一搜索,找到一本硬體燒錄程式的書籍。

  翻開書,上面做著不少筆記,字型乾淨工整。他對坐在書桌前的人問:“諶少,行逸曾經住在這裡?”

  禮諶點點頭,“你手上拿著他的書。”

  宿業腦子裡突然就想起裕陽的話,不由得胡思亂想,試探著問:“你們倆以前……”

  即將出口的問題,被手機鈴聲打斷。宿業在一旁聽著,原來是一個幾次沒能約成功的客戶,剛剛騰出時間,提出見面。機會難得,禮諶顧不上休息,連聲答應對方,約定時間。

  宿業率先換了衣服,拿起車鑰匙:“我先把車開出去。”

  禮諶結束通話電話,注意到放在桌角的書。他看一眼窗外,宿業正走下車,賣力推著沉重的大門。

  “也許很久,留在車上,打發時間。”禮諶把書放在副駕駛座位,“先去天地一趟,有一個重要的快件需要拿。”

  宿業答應一聲,熟練的起步上路。經過連日來的磨合,他已經能夠很好掌控這輛車,開車技術也有顯著提升,心態也比以前放鬆很多。

  他按照指示,開到天地集團,到前臺拿了證件,交給禮諶,開啟導航,開往目的地。

  禮諶開啟快件,拿出兩張券:“過幾天有個技術研討會,你幫我記著,安排時間去參加。”

  宿業從後視鏡看到,禮諶還在攥著兩張券,似乎是找不到地方妥善放。他一手拿過筆記本,說著:“放這裡吧。”隨手扔到後座,卻失去準頭,掉在地。

  禮諶俯身拾取,被筆記本里密密麻麻的字吸引。上面一筆筆記錄,全是他在對方身上的開銷。第一排寫著:“還高利貸:十萬。”下面是一些零零碎碎地開銷,基本發生在學車時期。

  目光落在這頁紙的最後一行:“藥:1800元。”從時間到金額,正好與收到的副卡支出訊息吻合。“藥?是什麼藥?”他心中思忖,假裝若無其事地撿起來,把兩張券放進去,合上筆記本。

  他靠著座椅,時不時看向宿業,看著他嫻熟地開車。不經意瞥見,對方褲兜裡裝著個紙盒。由於紙盒比較寬,一部分已經探出來。這盒子紅藍相間,有些眼熟。

  禮諶苦思片刻,忽地想起來,這盒子特別像兩人第一次遇見時,對方口袋裡掉出來的,那個藥盒。他仔細看著盒子上的文字,一手拿出手機,輸入搜尋。很快得到答案,這是一類雄性激素注射劑。

  事實擺在眼前,他突然對宿業身上的謎團,有了一點點了解,“原來,這就是他一直在給自己偷偷注射的藥物,竟然是激素藥物,而且是雄性激素。想必,那一千八的藥,就是它了。”

  “宿業,你身體最近沒事吧?”

  宿業通過後視鏡,看一眼禮諶:“沒事兒啊,能吃能睡。你怎麼問起這個?”

  “我約了個體檢,到時候,你帶著證件,和我一起去吧。”

  “我身體好的很,不去。”

  “每年給自己做一到兩次體檢,是對自己的身體負責。”禮諶繼續勸說,“何況,你現在是我的私人助理,要保證你的身體健康,可以投入工作。尤其是,你還要開車上路,更該尊重生命。”

  宿業暗自甩個白眼兒過去,皮笑肉不笑:“好的,諶少。聽您的。”心裡卻在吐槽,“去就去,反正都是你消費。在白鹿寺的時候,怎麼沒發現你活得這麼精緻?!”

  目送禮諶進入一家門面富麗的咖啡廳。他四處張望著,找到一個垃圾桶,迅速鎖車,扔掉兜裡的藥盒,不緊不慢地回到車裡,調整座椅,向後一仰,悠哉哉地等著太子爺出來。

  轉眼個把小時過去了。他等得無聊,瞧見副駕駛座位上的書籍,拿過來,隨意翻幾頁。被一個標題吸引,猛地坐起來,認真看看。一巴掌拍在書上,喜不自禁:“終於知道行逸是怎麼實現的了!”他摩拳擦掌,想要立即實施,可惜手邊沒有電腦,只能繼續往後翻,多看看原理。

  等到禮諶談完業務,剛上車坐穩。宿業一腳油門,全程壓著最高限速往回趕。

  他注意到宿業褲兜裡的紙盒不見了,不難猜到,是等待的時候,找機會去扔了。

  “開這麼快,你有急事嗎?”

  “嗯。”宿業沒聽出禮諶話裡的深意,毫不掩飾心內的激動,“我在這本書裡,找到大門中控的實現原理。回去試試看,說不定今天就能修好。而且啊,”他故意頓了頓,一副胸有成竹地樣子,“絕對碾壓行逸原來的實現方式!”

  聽到這番話,禮諶心中有一個直覺:“或許,行逸才是鞭策他努力尋求人生的激勵點?”

  正如他所想。宿業回到別墅,把車停在大門外,信誓旦旦:“今天要是修不好大門,我就把車扛進去!”

  直到晚上,禮諶忙完自己的事情,準備坐禪時,看到宿業坐在客廳地上,抱著筆記本和中控一番捯飭;他坐禪結束,準備睡覺時,客廳沒了對方的身影。四處找找,人正坐在大門口的地上,對著筆記本的螢幕深思,一會兒鍵指如飛,一會兒爬上門柱。

  他原想勸宿業,不急在一時。但見對方難得專心認真一次,他樂意成全。關了主臥的燈,坐在落地窗前,注視著對方忙碌的身影,好似在看默片電影。

  不知過了多久,聽到外面引擎發動的聲音。禮諶被驚醒,揉揉眼睛,向外望去。沉重的大門,緩緩滑向一側,車子慢慢駛進來。當完全進入,大門自動退回到原位。他露出讚許地笑容,躺回床上。

  宿業從車內探出頭,看一眼自己的傑作,眉開眼笑。他一臉得意地看向二樓,才注意到,整棟別墅,黑燈瞎火。他心情瞬間莫名失落。停好車子,躡手躡腳地回屋,瞥一眼睡著的禮諶,他放棄了叫對方起來,分享喜悅的想法。

  等到他再次醒來,已經是次日下午。炎熱的天氣,把他硬生生悶醒,內心一陣無聲地哀嚎。抹一把身上的汗,他連忙衝進浴室,出來時,神清氣爽,心情也沒那麼煩躁了。

  宿業在屋裡轉悠一圈兒,沒找到禮諶。聞到一陣檀香味道,他來到佛堂門外,一手輕輕推開門。

  佛堂裡,禮諶穿著海青,盤膝坐在蒲團,雙目微闔,一手撥弄著念珠,低聲背誦經文。

  不知是不是有意為之,佛堂裡沒有任何降溫設施。在入伏天裡穿著一身海青,明明已經是滿頭大汗,還能坐得住,也就只有他禮諶了。

  宿業翻出自己的摺扇,在禮諶旁邊找個舒服的位置坐下,搖晃著手裡的扇子。

  離得近了,聽出對方念地是哪部經。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,偏著腦袋,盯著對方瞧半晌。對方除了手上念珠一個個挪動之外,連眼睫毛都沒動一下,儼然一尊肉身佛像。

  他漸漸不再覺得燥熱,似乎只要坐在這個人身邊,世間萬物都沉靜下來。

  半個肩頭莫名一沉。禮諶睜開眼睛,注視著搭在自己左手的扇子。玉竹魚尾,黑綾絹金篆書,上頭提一首古詩。良久,他看一眼枕在自己肩頭,顯然睡過去的人。右手拇指穿過念珠,五指張開,烏木念珠順勢滑到手腕。

  禮諶稍稍擎起胳膊,慢慢越過宿業身前,輕輕拿起摺扇。想要念珠再回到手掌中,單就一隻手絕難做到。但若是撐開摺扇,驅趕夏日炎熱,一隻手綽綽有餘。

  日子轉眼過去打半個月。宿業這個私人助理的職務,越做越熟練,除了開車帶著太子爺到處去赴約,還要跟在其身邊出席各種大小會議。在這其中,他見過各行各業的領頭人物,各式各樣的約見地點,令人匝舌的聊天方式,以及他完全聽不懂的商務洽談。

  他唯一感興趣的,就是跟著禮諶,參見了一場技術性研討會。託天地集團太子爺的福,兩人憑著合作商上來的票,坐在全場最佳視角區域。他全程認真仔細聽著每一位技術大佬的演講,從中汲取技術積累。

  禮諶在會場找到一個重要的目標客戶,見宿業聽得認真,沒忍心叫他。徑自離開,找到對方,客氣地自我介紹。經過長時間交談,成功完成今日來此的目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