宿業撓撓頭:“我先試試,這個看起來很高階。我沒玩兒過,力求萬無一失。”他後退一段距離,對著禮樂,一邊拍攝,一邊微調。畫面中,進入另一位光鮮亮麗的女生。
“嘿!樂樂。”文祺笑著衝禮樂打招呼,“又是一年論勝負的時候,今年我可不會輸給你。”
“你要加油喔。”禮樂看一眼形同陌路的搭檔,對文祺說,“我會保住單人項的第一。”
宿業把攝像機摸個差不多,跟著禮樂進入大堂,找到個非常好的視角,耐心等待著。忽地,眼前一亮,連忙舉起攝像機。
畫面中,禮樂換上一身古代女子的服飾,正在配合舞臺,調整舞蹈動作的起落點。
觀眾席上的人,漸漸多了起來。禮樂掃視一眼,衝著宿業送上一個自信的笑容,走下舞臺。
小鬼特地打扮打扮自己,換上一身更顯陽光朝氣的衣服,拎著滑板,從後門蹓出車行。
才踏出大門,有人攔住他的去路,面無表情地說道:“跟我走一趟。”
“好笑!”他一臉不屑,“你誰啊?”說完。繞開對方,提著滑板,小跑幾步,放下滑板的同時,一腳踏上去,另一腳迅速頻繁蹬地。
身後人大聲說道:“給你兩個選擇。要麼跟我走,要麼做一輩子擦車仔!”
在小鬼的內心深處,烙印著一個名字——“宿業”。這位不速之客,為他的家庭帶來災難。他依稀記得,一次偶然,撞見家裡被打砸地七零八落。至此,兒時的興趣,就從電視機上的虛假較量,轉移到眼前活生生的家庭暴力。
當他的父親一巴掌扇在宿業臉上,他立即躲進房間裡。瞪大眼睛,一手托腮,安安靜靜地看著。而他的母親,往往站在他旁邊,同樣望著施暴與捱打的兩人,嘴角難掩笑意。
捱打的人懂得反抗,客廳裡很快一片狼藉。他的父親一腳踩在宿業的後背,右手舉著棍子,一邊揮動,一邊咒罵。每一次落下,都會留下一條血痕,打得他慘叫連連,死去活來,皮開肉綻。
直到,沒有了慘叫聲。他的父親,丟了棍子,一腳踢開昏死過去的人,宣告家暴得以告一段落。這時候,他就會走出來,貼心的為父親送上一杯水。然後,乖巧的坐在一旁,看著渾身血汙,倒在地上,不省人事的宿業。
當他得知,宿業被送到偏遠地區的寄宿學校。因不能再看到對方被家暴,心情鬱悶了很久。直至,即將上小學的那個夏天,他已經忘記長相的人,再次出現在他們家裡。
離開三年的人,拳頭充滿爆發力,輕易放倒當年的施暴者,手中的棒球棒,狠狠落在對方的膝蓋。又在他的房間裡,翻出一個黑色的小包,拿出裡面的東西,對準了躺在地上的人。他這才知道,父親藏匿的東西,到底是什麼。黑色的槍口在他的父母面前,一一掃過。輪到他的時候,感受到額頭一陣冰冷,不由得打個哆嗦。
又是七八年過去,歲月模糊了對方的容貌,留下的只有——“殺父之仇”。
自從在禮樂手機上看到這個久違的名字,他躲在暗中,觀察著對方的一舉一動。越來越相信,這就是他苦尋數年的人。沒有想到,對方不但依舊用著那個名字,而且,兩人已經照面數次。
宿業坐在觀眾席,用心地記錄下舞臺上靈動如仙子的禮樂。無論是上場介紹、翩翩起舞、單人表演、雙人舞蹈,全都沒有落下。與此同時,他也確切發現,禮樂的新舞伴極度不配和。最終,只有單人項拿下冠軍,雙人項因為大的失誤,一分沒拿到。
禮樂拿著獎盃和證書,垂頭走出來。宿業掛好相機,迎上去。
“哈~樂樂,雙人項零分。你想讓我,也不用讓這麼大噢。”文祺一臉得意,揚了揚手裡的獎盃和證書,“我會把結果,轉達給蔣帥。”
“恭喜你。”禮樂扯出一個笑容,“我先回去了。”
“哎,別忙著走呀。”文祺拉住禮樂,“一會兒還要照相呢。”
“樂樂,走!慶祝你單人舞冠軍。”宿業走上前,送給文祺一個冷眼。接過禮樂手裡的東西,攬著對方的肩頭,走出大堂。
“我全都錄下來了。咱們回去,放給你哥看看。”他語氣輕快地說道,心裡嘀咕著,“怎麼辦?要怎麼安慰人?要是禮諶在這裡就好了,肯定能夠好好安慰禮樂。”
兩人來到車前,他還在猶自發愁。禮樂忽然轉身,趴在他的肩頭,低聲嗚咽:“預期是一回事兒,真正看到結果,又是領一回事兒了。”
他騰出一隻手,擎起放下,反覆數次,拍了拍對方的後脊樑,安撫著:“老師說了,問題不在你身上。連我一個外行都看得出來,是你那個新舞伴,三番兩次出錯。有些時候啊,運氣也是勝敗的因素之一。”
“業哥,”禮樂小聲說著,“你安慰人的技術,好爛噢。”她好奇問道,“你安慰過我哥嗎?”
“啊?”他尷尬地撓撓頭,“沒……沒有吧。”腦海中不禁想起,應該是有的吧。只是,方式不可言說,方法不可複製。
偌大的停車場,不時有人過來,開車離開。禮樂還在抽泣著,宿業犯難地東張西望,目光注意到,不遠處車子的右邊後視鏡裡。
一個熟悉的少年,穿著一身與往常大不相同的衣服,一手拎著滑板,獨自站在角落裡。對方的一雙眼睛,正裹著寒意,凝視著他。
宿業心道:“怎麼會是他?”
對方有所察覺,面上笑眯眯,衝他擺擺手,轉身離去。
“業哥,你不許告訴我哥。”禮樂低著頭,話裡帶著哭腔,“不許告訴他,剛才的事情。”
“嗯。”宿業鄭重其事地點點頭,“上車吧。”
禮樂坐到車裡,拿過相機,看著比賽回放。
宿業見她情緒穩定下來,忍不住問道,“樂樂,你那個體院的同學,叫什麼名字?”
“他說自己叫小鬼,全名叫什麼,我也不知道。”
“連名字都不肯說嘛?”宿業婉轉提醒著,“這人也太不真誠了。”
“還是個言而無信的小人。”禮樂小聲嘟囔。
宿業瞟一眼後視鏡,假裝沒有聽見,專心開著車。他記得,那個小鬼是在車行工作,不可能是這學府裡的學生。出現在這裡就算了,為什麼要誆騙禮樂呢?看起來,兩人似乎走的挺近。左思右想,他決定再留心看看。
回到別墅之後,他立即把相機裡影片導進電腦裡。待到禮諶回來,他就獻寶似的,抱著筆記本,一屁股坐到太子爺身邊:“來,工作放一放,先看這個。”說著,點開播放,把電腦往對方眼前湊了湊。
禮諶認真地看著,臉上掛著微笑。
宿業趁機偷偷瞧著禮諶,同樣是嘴角帶笑。察覺對方轉頭,他立馬移開目光。
“小妹的雙人舞……”
宿業猛地合上筆記本:“呃……樂樂拿了單人冠軍。”
“這個結果,在我意料之中。小妹她,應該也心中有數。”禮諶淡淡說道,又對宿業問道,“你有安撫她的情緒嗎?”
“有……吧。”宿業心虛起來,建議著,“要不然,你過去看看她?”
“我相信你。”禮諶拿起茶几上的檔案,埋頭整理。他心中篤定,宿業對禮樂的安撫有效。否則,他的小妹,早就跑過來,找他要安慰了。
“你們今天……”宿業糾結著,“那老小子,沒再耍花招吧?”他不想窺探集團的機密,但又特別想知道,禮諶今天是否順利。
“就像小妹的這曲雙人舞,對方不願配合。”禮諶輕嘆一聲,“吳總找了一堆藉口。被我和父親一一駁回之後,把問題推給望海豪庭的工程負責人。但是,又沒說如何處理。只說,等換了負責人再詳談。”
宿業聽得氣不打一處來,磨拳擦掌,憤憤不平。腦子裡思索著,想個什麼辦法,整整那老小子。
離開車行的小鬼,跟著小司,置辦了一身非常體面的行頭。在小司的提醒下,很快學會,怎麼哄得老闆開心。只不過,還不知道,對方為什麼要把他從車行要來。他曾試探著問過小司,對方口風出奇的嚴,一問三不知。
他索性隨遇而安,拿著吳總給他的預付薪酬,換了一個更好地滑板。一路暢快滑行,來到學府。先是和一群玩兒滑板的學生耍鬧,然後滑去舞院。遠遠看到,坐在長椅上的禮樂。
他整整衣服,滑過去,打個口哨,引起對方的注意,瀟灑的收板:“嘿!等你男朋友吶?!”
禮樂皺眉看著笑眯眯的小鬼,注意到對方衣著打扮,與之前天差地別。一身帶著品牌標識的服飾,一雙高階滑板鞋。全身上下,透著張揚。
“言而無信。”她不悅地說,“你沒有去看我的比賽。”
“我知道你拿了單人項冠軍。”小鬼笑嘻嘻地說著,“那不是有你男朋友在嘛,我出現也不合適啊。萬一引起誤會,我倆打起來了,怎麼辦?”
“業哥他不是……”禮樂咬著嘴角,放棄解釋,強轉話鋒,“他不是那種喜歡動手的人。”
“嗯嗯嗯。”小鬼敷衍的點點頭,“嘿,你男朋友叫什麼名字?”
禮樂狐疑看著他:“你這人好奇怪。自己的名字藏著掖著,倒是八卦起來別人的姓名了。”她偏著頭,瞅著對方,“你先說說,你叫什麼名字?”
“我就叫小鬼啊。認識我的每一個人,都這樣叫我。”小鬼調笑著,“當然了,你要是想叫我一聲‘鬼哥’,我也很樂意答應。怎麼樣,你……”
他正得意洋洋地笑著,瞥見煩人的車子開過來:“你男朋友來了!”說完,蹬著滑板,跑出沒多遠,折了回來,“嘿!你那個吊兒郎當的舞伴,真可惡!”
禮樂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,小鬼已經滑到不見人影。她哀嘆一聲:“要不是蔣帥受傷的話……”
禮樂並不知道,小鬼今天來到學府的主要目的,就是為了找到那個臨時掉鏈子的男舞伴。他已經摸清楚對方的姓名住址。此刻,等在對方回家的必經之路。滑板在手,故技重施,輕而易舉的撞上對方的小腿。
他佯裝友善,把人扶起來,以送去醫院的名義,把車開到荒郊野外。
“聽說,你們舞蹈生,對身體很看重。稍微有點兒磕碰,就不能跳舞了。”他一手轉悠著手裡的滑板,俯視著鼻青臉腫,癱在地上的男生,“不過,你好像本來也不喜歡跳舞。不如,我來替你解脫?”話音落的同時,他舉起滑板,狠狠砸在對方的膝蓋。
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,劃破夜空,引起樹上無數棲息的鳥兒,振翅飛遠。
宿業開著天地集團太子爺的專屬車,停在金碧輝煌的一家夜總會門口。
夜幕降臨,華燈初上,昭示著鹿垣人們夜生活的開始。太子爺由車上下來,正正衣領,目不斜視的走入大堂。
坐在主駕駛的宿業,看著逐漸消失的背影,心裡不免惆悵。他謹慎把車倒進車位,有人輕輕釦響車窗。模糊看到一個似是熟悉的輪廓,他放下車窗,看清楚對方,原來是吳老闆的司機。
“哈!真巧。”他笑著說。
“是啊。這麼大地方,這倆車能停一起,確實挺巧的。”小司拿出包煙,遞向他,“來一根?”
“我不抽菸。”他擺擺手,眼看著小司點著吸了一口,立馬關上車窗,下來靠車站著,心裡嘀咕,“怕是留下煙味兒了,一會兒肯定要開迴圈系統。”
他好奇問小司:“你不用進去?”印象裡,吳老闆特別會擺架子,怎麼能放著人在外面不用?
“還有別人。”小司笑著說一句。靠著吳老闆的商務車,一手夾著煙,一手刷著手機上的短影片,看到高興地地方,哈哈大笑,偶爾夾雜著幾句罵娘。
出於禮貌下車的宿業,現在有些後悔。兩個司機之所以出現在這裡,是因為吳老闆約了天地集團的太子爺。早就知道對方不是善茬兒,把洽談約在夜總會,一個充滿酒色財氣的地方,一個到處都有可能誘發太子爺破戒的地方。這是正兒八經談事情的地方嗎?!
不然,進去看看?宿業心中很是為禮諶擔憂。轉念一想,可是禮諶明確表示,不許他跟著進去。
他瞧一眼小司。
對方穿得一點兒不輸於有錢人,手機是今年最新款,抽的是頂級的煙。正兩手端著手機,玩兒著非常火爆的遊戲。一邊喳喳呼呼,問候爹孃,一邊兩根手指在螢幕上瘋狂點選。
他看著對方專心致志打著遊戲,不爽了就把隊友噴一頓,莫名的羨慕起來。在他的認知裡,跟著吳老闆那種人,肯定是整天苦哈哈的,動不動被罵得像個孫子一樣。時不時還要忍受對方,拿著你的性命做賭注。比如說,來個水上摩托艇。就像你只要跟著他,連命都賣給他了似的。
但是,看小司現在這個樣子,好像又不是那麼一會兒事兒。這人似乎早就忘記了揚帆俱樂部,差點兒淹死在海里的事情。
“一起玩兒嗎?”小司結束一局,抬頭問了他一句。
“我不會玩兒。”
“那我去車上玩兒了。”小司說完,繞過車頭,鑽進吳老闆車子的主駕駛位置。
宿業望一眼夜總會,回到車裡,放躺座椅,心不在焉的刷著手機。
技術社群的個人中心,有人發來匿名訊息:“哥們兒,接活兒嗎?”後面附帶著一個網址。注意到不是交易區的地址,他好奇的開啟連結。網頁上加載出一組概念圖片,看起來是一套智慧家居系統。
對方卡著他看完的時間點兒,發來一句話:“怎麼樣?接嗎?只需要做其中一個。”
“做哪一個?”他忍不住詢問對方。
“智慧安防系統。”對方發來一個文件,“這是產品需求,你先看看。如果有興趣,我們見面聊。”
他接收文件,順手開啟,登時被頁數嚇了一跳:“三百多?!這是多大的專案?!”一邊吐槽,一邊瀏覽著。
文件寫的很詳細,要求的東西可真不少。從智慧門鎖、人體紅外探測器,到電子柵欄、攝像機,以及室內的煙霧燃氣探測器等。每個硬體都有相關的對接說明,倒是降低了不少開發難度。
宿業在心裡掂量片刻,手指飛速在螢幕上敲下一串文字:“說說你大概能開多少?免得雙方白跑一趟。”
“甲方預算五十萬。”對方几乎是秒回。
他霎時瞪大眼睛,恨不得順著網線爬過去,當場接下來。手指在虛擬鍵盤上敲下一個“好”字,又連忙刪掉。
甲方?意思是,對面這傢伙才是乙方。那我豈不是成了第三方?最終,五十萬的誘惑,使他回覆一句:“可以。你找時間和地點吧。”
本意為小司口中的別人,不外乎是那個阿諛諂媚的老張。然而,當吳老闆左右胳膊搭在一男一女肩頭,被扶出夜總會的時候,宿業清清楚楚看到,一個是豔麗的女性,另一個,則是該在車行的小鬼。
只是,今時不同往日。對方衣著光鮮,笑眯眯的架著吳老闆,衝著這邊招招手。
小司立即啟動車子,緩緩開過去。
這小子,想出人頭地想瘋了吧?竟然跟著吳老闆那種人。
宿業一臉惋惜,猛地反應過來,起步跟在後面。禮諶怎麼還沒出來?下一瞬,就看到一個身材火辣,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士,靠在太子爺身上,似是喝醉了,腳步踉蹌。
隔著防偷窺車窗,他目光漸漸冰冷。
好一個禮諶,好一個恪守五戒的在家弟子!你的持戒心,都被美色沖垮了吧!
吳老闆醉得稀裡糊塗,被小鬼扶著坐進車裡,還不忘探頭出來,對太子爺說道:“諶少,走了昂!回去好好享受。”他笑得一臉猥瑣,對女士囑咐,“晚上好好陪陪我兄弟!少不了你的好處。”
小鬼一腳踏上車,瞥見後面熟悉的車子,隔著車窗,向主駕駛的人,送上一個只見眉毛不見眼的笑臉。
宿業覺得,對方在向他挑釁。但是,這挑釁來的莫名其妙。等到小司把車開走,他慢慢把車開到禮諶兩人面前,調整心態,下車開啟後車門。他一隻手始終放在車門上,本想等禮諶上車,就迅速關門。
熟料,女士竟是先一步鑽進車裡,然後拍著座椅:“諶少,快上來啊。”
宿業緊握雙拳,抬頭望向禮諶,態度謙恭:“諶少,請上車。”
“先送她回家。”禮諶對他說完,坐進車裡。
“哦。”他冷漠地關上車門,繞到主駕駛,狠狠拉過安全帶,重重扣下。冷眼覷著後視鏡裡。
女士身形搖搖晃晃,總是往太子爺身上靠。
看到禮諶不著痕跡的推拒,他稍稍消氣,安慰自己:“就當太子爺在逢場作戲。只要我車速快一分,這女士染指禮諶的時間就少一分。”
“你住哪裡?”禮諶對旁邊的女士問道。
“哎呀~”女士舌頭有點兒瓢,說話不太清楚,“往前開,下了環山再說。”
時值半夜,鹿垣除了幾條主幹路,其餘道路,皆停了紅綠燈,只留下黃燈在閃爍。宿業快速掛到五擋,油門越踩越重。車裡漫延著難聞的酒味,他不管不問,開啟車窗。高速行事下,外面的夜風拼命往車裡灌。
“諶少,你這司機真是不懂事。不知道我們喝酒了,不能受風嗎?”
聽到此話,宿業立刻降速減擋,車窗也重新關閉。他暗自懊惱:“聽這女士的話意,太子爺難道真的喝酒了?唉,只顧賭氣,疏忽了禮諶。”想到此,他抬頭覷一眼後視鏡,發現女士有意往禮諶身上靠。他不假思索,猛打方向盤。
女士“哎呦”一聲,怒視一眼主駕駛位,嬌嗔道:“諶少,你這司機會不會開車啊?早點換人吧。”說著,再次往對方身上湊一湊,“聽說天地集團的太子爺,之前失蹤了幾年,現在回來做集團二把手。哎,聽說你還沒物件呢?你們這種公子哥兒,想找個什麼……”
車裡突然響起心經唱頌,蓋過女士的聲音。宿業忍無可忍,把音量調到特別大,總算是聽不見女士的聒噪。
“啊!!!”女士大吼起來,“關掉!快關掉!啊!啊啊啊……”
不得不說,女士的尖叫分貝,更加魔音穿腦。宿業不得不把聲音調小,看一眼後視鏡,正巧撞上禮諶望過來的目光。
“不要放這種東西。”女士氣呼呼,“諶少,這樣的司機,你都不開了他?!”
“這就是我喜歡的。”禮諶淡淡說道,“你不知道天地集團的太子爺,失蹤三年在寺裡修心嗎?”
女士眼睛瞪得像銅鈴,大叫一聲:“停車!”
就等你這句話了!宿業當即停下車,透過後視鏡,瞧著後座上的女士。
對方胡亂抓過自己的手包,憤憤開啟車門,下車後,對著車內的人說道:“您這樣的,我還真陪不了。”說完,狠狠甩上車門。
宿業生怕對方後悔,以最快的速度起步,一腳油門,拐上另一條路,直奔別墅。他看了一眼後座,禮諶閉目靠在椅背。雖然心中不爽,他還是一手關掉心經。
“繼續放吧。”禮諶彷彿如釋重負,語氣中帶著疲累,“我想聽一會兒,很久沒有靜心。”
良久,他長嘆一聲:“想起來在白鹿寺的日子了。”
宿業敏銳察覺,禮諶今晚,身心疲憊。他放緩車速,時不時望一眼對方,暗暗替對方擔憂。
如果可以選擇,這些都不會是太子爺想要的吧?就連“太子爺”的身份,也不是他想要的吧?
想起董事長的話,宿業心中更加篤定。他開始尋找原因,卻震驚的發現,一切,因他而起。他不經大腦的問道:“諶少,你想回白鹿寺嗎?”
車子跑了五個紅綠燈。他覷一眼後視鏡,禮諶依舊閉目。
這是睡著了?宿業將車子開得更穩,聽到身後人的詢問。
“你和我一起回去嗎?”
心心念唸了幾天的五十萬,宿業終於和對方找到切合時間。利用太子爺與董事長外出商務,晚上不用車,與禮樂放學還早的間隙,導航到對方發來的座標。
這是一家不起眼兒的咖啡屋,門臉兒很小,掛著個咖啡色的木質招牌。拉開原木色的單扇門,微風灌入,吹動懸掛的風鈴,發出悅耳的聲響。
屋裡大概三十多平,兩側擺放四套桌椅。正對面是衝調臺。一個身穿白襯衫,繫著咖啡色圍裙的小夥子,正在低頭忙碌著,聽到聲音,笑臉迎客:“歡迎光臨。”
宿業一邊走近衝調臺,一邊向對方點頭示意。環顧四周,冷冷清清的咖啡屋,沒有一個客人。他昂首看著懸掛顯示屏上,滾動播放的飲品圖樣,想了想,放棄點單。
對方還在一臉期待的看著。
“我等個人,來了再點。”他只好這樣說道。
“好的。您隨便坐。”對方繼續低頭忙活,把工作臺擦拭地一塵不染。
宿業選個靠窗的位置坐下,拿出手機,給對面發信息:“我已經到咖啡屋了。你還要多久?”等了片刻,沒有收到回覆。他不由得泛嘀咕,“我該不會,被人耍了吧?”
“先生。”服務生抱著一個箱子走過來,將一角放在桌沿兒,“有客人寄放的東西,說是轉交給你。”
宿業狐疑看著對方,謹慎瞅了瞅箱子:“什麼人?”
服務生搖搖頭,擱下箱子就回到工作臺後面。
這時,手機收到訊息:“相關硬體你收到了吧?這是我發的交易帖,你可以接單了。”
他點開連結。帖子內容與兩人商討的專案,差了十萬八千里。但最後的金額,卻一分不差。箱子用膠帶封得嚴嚴實實。他一手掂量掂量,份量不輕。一方面是神秘兮兮的僱主,一方面是點下按鈕就能入賬的十萬。
他沒有立即點接單,而是放下手機,轉頭看向窗外。直至,到了該去接禮樂的時間。
看到眼前滑來滑去的小鬼,禮樂心裡有些牴觸。
按理說,對方如今腰板挺直,目光堅定,笑容可掬,又滑的一手好滑板。全身上下,透著招女孩子喜歡的氣息。事實上,也確實有來往女生,為其佇足回眸。
可是,她卻覺得,這個人不如之前真實了。尤其是每每想起宿業不著痕跡的提醒:“連名字都不肯說嘛?這人也太不真誠了。”
“嘿!你男朋友今天遲到了。”小鬼似是玩兒累了,一屁股坐在長椅上。右腳踩著滑板,左腿橫搭在右腿上,兩肘搭著椅背,一副悠哉哉的模樣。他覷了禮樂一眼,“你男朋友不是這兒的學生吧?他幹什麼的?”
禮樂皺眉瞧他一眼,不悅地說道:“你怎麼又打聽起來了?不如,你說說你自己。”
“說我什麼?”他滿臉笑嘻嘻,“你想聽關於我的什麼事情?”
“說說你的全名。我就不信,老師上課點名,會叫你‘小鬼’。”禮樂偏頭瞪著他,“再說說,你是大幾的?為什麼總來舞院?”
小鬼看著禮樂,欲言又止,把笑容重新堆到臉上:“我不問了,你也別問了。我們就做個彼此陌生的朋友吧。”他有些氣餒,抬頭看一眼遠處,車子緩緩而來,“你男朋友來了。我走了。”
熟料,剛站起身,就看到朝這邊兩名警員走來。他一腳蹬在滑板上,若無其事的滑遠。
禮樂眼睜睜看著小鬼被兩名警員抓住,心中一驚,連忙上車。
坐在車裡的宿業,瞧一眼被警員提溜走的小鬼。想起對方現在跟在吳老闆身邊,心道:“怎麼就突然被抓了呢?這也太快了吧?受吳老闆指使,做什麼違法事情了?”他哀嘆一聲,為對方的遇人不淑。
看一眼仍舊望著遠處的禮樂,他決定告知真相:“樂樂,這小子不是體院的學生。他一直在騙你,以後別再搭理他。”
“嗯。”禮樂收回目光,鄭重點點頭,“業哥,你認識他?”
“見過幾次。這小子以前在車行裡工作。後來……”他停頓一瞬,“總之,他是個社會小混混。你離他遠點兒,別被帶壞了。”他並不想把太多社會上的事情告知禮樂,能達到提醒作用,就夠了。
宿業抱著箱子,放在茶几旁邊的地上,人也跟著坐下,沉思良久,使勁兒搖搖頭,自言自語:“算了。已經帶回來了,就別想那麼多了。早點做完交出去,太平無事。”
他上樓換身衣服,抱著筆記本下來。小心翼翼地拆開箱子,看一眼裡面的東西,大失所望。
原以為,五十萬的專案,配置的硬體,應該都是堪比天地集團所出的精工品吧?可是,這箱子裡放著的,和破銅爛鐵差不多。他隨手拿起一個攝像頭,不禁吐槽:“好傢伙,破銅爛鐵都是抬舉它了。竟然是塑膠的。”
再拿出來一個聲光報警器,反覆看看,嫌棄地擱在一邊。他把所有硬體拿出來,對著文件意義確認。決定先從智慧門鎖著手,畢竟大老闆們,回家的第一件事情,就要先開門進屋。
禮諶回來的時候,看到滿地擺放的好似玄門陣法,略微皺眉。目光落在席地而坐,抱著電腦,一通噼哩啪啦的人身上。
“喲,你回來了。”宿業忙裡偷閒地抬頭看一眼,拿起門鎖,認真搗鼓。
“好大的陣仗。”禮諶換了衣服,坐在沙發上,瞧一眼筆記本螢幕,“這是你今天接到的專案?”
“嗯。有人找我做一套智慧安防系統。”宿業笑看著禮諶,“訂金十萬哦。”
“嗯?”禮諶仔細看了看幾樣硬體,“用在哪裡的安防系統?”
“對方說是海外的大客戶。”
禮諶拿起門鎖,上面連個生產標識都沒有,狐疑地拿過其它幾樣看看。他疑惑地說:“真的是海外客戶嗎?這些東西,多數連出廠標識都沒有。各別有標識的,也是行業內,口碑極差的小公司生產的。按理說,都是不能出口的。”
“對方是這樣說的。大概是生意人,講究利益最大化吧。”話雖這樣說,宿業心裡也懷疑起來,“捨得話五十萬做安防系統的人,會吝嗇於配套硬體嗎?還是說,五十萬已經是他的極限,硬體只好糊弄了?”
錢已經收了。他決定按照自己的想法,儘早做完,交付收錢。並且小心翼翼,不給對方留下絲毫證據。瞧一眼坐在沙發上看雜誌的禮諶,他心中冒出一個注意。反正都是做,不如,給太子爺的別墅也裝一套好了。當然,不是裝這些垃圾,而是購置一套天地集團的硬體回來,系統改掉。
他一邊美美的計劃著,一邊腦補行逸知道天地集團出產的硬體被破之後,一定會暴跳如雷的樣子。
“你在笑什麼?”禮諶望著他。
“沒……沒什麼……”他強行忍住笑意,專心寫著程式碼。想起對方最近的煩心事兒,關切地問道,“那個吳老闆,你擺平了嗎?”他其實更想問,“那晚在夜總會里,到底發生了什麼?”但他不敢直接問,只好從結果出發了。
“吳總重新安排了一個人,作為望海豪庭的工程負責人。天地這邊,也已經安排好對應負責人,準備到那邊別墅區作業。需要一週左右佈線拉網,然後是硬體安裝,軟體調配。”
“這不是挺好嗎?你怎麼好像不是很高興?”
禮諶緩緩點頭:“你記得那晚跟在吳老闆身邊,一個滿臉笑眯眯的人嗎?”
宿業立馬想到小鬼,“他怎麼了?”又想到今天才看到那小子被警察提溜走,“和這事兒有關係?”
“他就是吳老闆找的負責人。可是,我看他,應該還是個未成年啊。”
“他確實未成年。”宿業把幾次遇到小鬼的事情,詳細講給禮諶聽,末了告知,“那小子今晚才被警察抓走。看起來,沒辦法去望海豪庭監工了。”
禮諶著實吃驚不小:“吳老闆應該會收到訊息,怎麼沒有任何動靜呢?”他輕嘆一聲,“也不知道為什麼找一個未成年來做負責人。那天在夜總會,我試著聊了幾句。他對這些事情,根本就一竅不通。”
“一定是姓吳那個老小子,找來個毛孩子敷衍你了。”宿業說著,一巴掌拍在茶几,“希望他在裡面多關幾天。最好是能讓那老小子,再次換人。”
茶几上的東西,因為這一下子,嘩啦啦地移位。禮諶無奈地搖搖頭:“你什麼時候能學會管理情緒?”
“像你一樣,把什麼都放在肚子裡嗎?”宿業爽快承認,“我做不到。”
吳老闆確實知道他剛提到身邊的小鬼,被警察提溜去了。他拍案而起,叫來人,問清楚事情原委。腦子裡籌劃著,這倒是個考驗的絕佳機會。這小子要是能自己頂住,就值得留在身邊。不然的話,由他自生自滅吧。
誰都沒有想到,只過了短短一天時間。小鬼穿得闆闆正正,踩著滑板,大大咧咧地來到舞院,在長椅面前滑來滑去:“嘿!你男朋友……”
“騙子!你不是體院的學生!”禮樂厲聲打斷對方,“你是個混混!”
為了給禮諶一個驚喜,宿業特地去電腦城,購置一套天地集團的安防硬體。並且,婉言謝絕了對方安排人上門實施的熱情服務。把所有東西,藏在備胎裡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