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程途中，他有意路過望海豪庭。將車子開進去，隨便找個位置停放。來到獨棟別墅區，卻發現，有幾個穿著天地集團工作服的工作人員，正在緊鑼密鼓地施工。
更加令他詫異的是，昨天才被警察提溜走的小鬼，此刻正在空曠的別墅裡面，滑著滑板，對著施工人員，頤指氣使。看到他的時候，面上一怔，笑眯眯地滑過來：“喲，好巧。你在這裡買了別墅？”話裡有意揶揄。
“呵，才跟吳老闆幾天，他就送你一套這兒的別墅？”宿業當然聽得出來，論嘲諷，還沒輸過。
小鬼臉上掛著笑容：“也不是沒有可能。”他瞥了宿業一眼。早在昨晚被吳老闆帶回去，罵個狗血淋頭的時候。不但知道了宿業是天地集團太子爺的司機，而且得知，舞院那個禮樂，是天地集團的大小姐。
因為那輛價格不菲的私家車，他原以為宿業混得有頭有臉。沒想到，也不過就是個別人的看門狗，馬前卒。七八年的時間，才混成這個樣子？！他瞬間對自己更加有信心了，畢竟，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，只要穩住了吳老闆，前途一片光芒。至於他的敵人嘛，來日方長。
“當然，他更有可能送你一副銀手鐲。”宿業一臉不屑。猜到一定是吳老闆把小鬼撈出來了，讓這小子在這兒狐假虎威。只是，那老小子真能手眼通天，還是說，眼前這小子，不過是幹了點兒雞鳴狗盜的事兒？
他斜視著小鬼，注意到對方面上一臉得意之色，心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。總覺得，姓吳那老小子，安排這麼個小混混做監工，有著什麼貓膩兒。
回到天地集團，宿業本想將事情告知禮諶，辦公室裡空空如也。倒是寫字樓後面，人生噪雜。他開啟落地窗，站在露臺，好奇地向下張望。
禮諶穿著一身白色黑邊運動套裝，正和另外幾個管理層的人，在樓下打球，看上去朝氣蓬勃。和平時冷靜自持的太子爺比起來，簡直判若兩人。
太子爺還會打籃球？！每每球在手中，丟出去就能入籃，這技術，以前校隊的吧？
宿業倚著欄杆，居高臨下，饒有興趣地欣賞著。不一會兒，被太陽曬地有些悶熱。迎著日光看一眼，迅速移開目光，暗自嘀咕：“這種天氣，還這麼有興致，真令人羨慕。”
他回到辦公室，抱著筆記本，為了那五十萬，繼續奮鬥。對方給的文件，看似很明朗，但經過昨晚到現在的踩坑，他無數次想把文件甩到對方臉上，又一次次看在五十萬的面子上，忍下來了。
對著筆記本螢幕，一手托腮，沉思良久。他決定以模組化形式來做，最後把主線抽出來，這樣就可以擴充套件一版相容天地集團智慧家居全套硬體的系統。希望，天地集團的後門兒，沒那麼難找。
“你什麼時候回來的？”禮諶走進來，坐到辦公桌前。
“在太子爺和下屬打成一片的時候。”宿業抬頭看過去。禮諶已經換回一身西裝，恢復成太子爺慣有的冷靜自持。
“本來想叫你一起。可我到處沒找到你，你去哪兒了？”
宿業眼珠兒一轉：“望海豪庭。”
“你去那兒做什麼？”禮諶狐疑看著他。
“隨便看看。我看天地的人在裡面開工了。”他放下電腦，走到禮諶跟前，“你知道嗎？那個昨晚才被警察提溜走的小鬼，今天在別墅做監工，人模人樣的。”
“嗯。我聽他們彙報了。”
宿業心情低落，重新拿起筆記本：“是哦。天地集團的大小事兒，太子爺怎麼能不知道。當我鹹吃蘿蔔淡操心。”
禮諶自動忽略他的調侃：“下次打球，帶你一起？”
“陪太子爺開心？”他興趣乏乏。
禮諶笑道：“有個十萬的小彩頭。哪個團隊贏了，可以作為獎金。他們通常會組織內部團建，或者均分。”
“諶少，”宿業嗖地躥到太子爺跟前，“下次什麼時候？！請務必帶上我！作為太子爺的司機，我自成一個部門。要不然，跟你團建，或者和你均分？只要帶上我，都行！”
“好啊。”禮諶忍俊不禁，“等望海豪庭的專案結束，應該還會有一場。”
豈料，沒過幾天，望海豪庭那邊就出事了。有一個天地集團的工作人員，在施工時，受傷進醫院了。可他的傷，不能完全算作因公受傷，因為是被滑板撞傷了腳踝。
“那個小監工，天天整個滑板在別墅裡到處滑。干擾我們工作，已經不止一個人被他的滑板撞傷過手腳。平時因為傷得沒有很嚴重，考慮到是合作方，大家就忍下來了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行逸聽完幾個人的彙報，“你們先暫停過去施工。等我訊息。另外，誰受傷了，就去醫院檢查檢查，所有相關費用，按照工傷算。”他說完，掛掉視訊會議。
“怎麼會有這麼壞的人？”副駕駛的裕陽聽到全程，憤憤不平，“應該追究他賠償醫藥費。”
“哈。”行逸啞然失笑。想起禮諶特別提過，泰威集團的吳總，莫名找了個未成年的小子，做工程負責人。說是負責人，其實就是盯著天地集團幹活兒的監工。
一個小監工，肯定沒膽子三番五次，有意為之。除非是，有人授意他這樣做。這種敗壞好感的事情，會是合作方的吳總授意的嗎？
“馬上進鹿垣了，望海豪庭離這邊挺近，順便過去看看。”行逸換了一條路。
“吼！你這監事做的真的到位。假期遠端辦公就罷了。這才回到鹿垣，就要立刻上崗，處理集團的事情。”裕陽冷嘲熱諷，十分不滿。
行逸偏頭看了一眼，一手撫過裕陽的腦後：“我這監事，已經休假一個月了。再不為集團做點事情，怕是會被人詬病，只分錢，不幹活兒。”
“可你假期時候，會議電話也沒斷過啊！”裕陽氣鼓鼓地望向窗外，“要不是因為馬上開學了。我才不會同意回來。”
“要不是你快開學了。我也沒想回來。”
裕陽猛地轉頭，滿眼驚喜地看著行逸：“真的？！”對方鄭重點點頭。他掩不住嘴角笑意，偏要故意板著臉，“這還差不多。”
兩人來到望海豪庭的獨棟別墅區，進入其中一間。一個東張西望，一個仔細檢查施工狀況，確認屋裡佈線拉網，基本完成。
裕陽徑自上樓，來到面向大海的窗前，雙手撐著圍欄，欣賞著蔚藍的海天一線，心情舒暢。雖說不願回來，但是離家久了，心中還是有些想念家鄉的大海。遠離喧囂的市區，層層海浪，送走煩惱。
而正在天台滑板的小鬼，從看到一輛跑車駛進望海豪庭，就把目光始終落在從車上下來的兩人身上。他已經從吳總那裡得知，這兩人，一個是天地集團的監事，是智慧家居的主要管理者。另一個小的，則是他即將入鹿垣最高學府計算機學院，念大一的弟弟。
此刻，這個弟弟，正在美美的欣賞著大海。
小鬼盯著兩人看了一會兒，冒出注意。他拎著滑板，躡手躡腳地從天台下來，走到裕陽所在的房間門口。向內覷了一眼，悄悄放下滑板。心道：“算你小子倒黴了！”
“啊！”
行逸正專心檢查著網路，聽到裕陽的痛呼，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上樓。與想要逃跑的小鬼撞個正著，不假思索，一把將人揪住。他匆匆瞥一眼房內，看見蹲在地上，捂著小腿肚子的裕陽：“怎麼了？！”問話的同時，把人拖拽到裕陽跟前。
小鬼掙扎半天，沒起作用，心裡慌了，笑容丟了。
“他……”裕陽忍著疼痛，一手指向小鬼，“他用滑板撞我。”
行逸一手捉住小鬼揮拳過來的手腕兒，反手一扣，另一手緊緊握拳，照著對方的面門，毫不猶豫地掄過去。
結結實實捱了一拳，小鬼重心不穩，摔倒在地。坐起來的時候，眼冒金星，模模糊糊看到行逸抱著裕陽，大步流星地離開別墅。他好半晌才緩過來，一手揉著半張臉，狠狠罵了幾句。掏出手機，撥通電話，換上充滿笑意地語氣：“吳總，事情很順利。我接下來怎麼做？”
放下電話，他心頭恨意無處發洩，抄起滑板，狠狠丟向落地窗。豁朗一聲，整塊玻璃粉碎。滑板重重撞上露臺的水泥牆面，彈了幾下，翻滾在一旁。
“宿業，去開車。我們去一趟警察局。”禮諶結束通話電話，著急忙慌地奔出辦公室。
“啊？！”宿業一臉震驚，麻利擱下筆記本，跟在身後，“出什麼事兒了？！”
“路上說。”
宿業不敢耽擱，連忙把車開到天地集團大門口，待到禮諶上車，飛速趕去目的地。這才知道，望海豪庭發生了什麼，知道行逸被帶去警察局。
他哀嘆一聲：“行逸怎麼會那麼衝動？”心裡卻道，“要打也不能在望海豪庭施工地打啊！他那麼大的人，遇到小鬼，怎麼跟失了智似的？！”
“最為重要的人受到傷害，無法冷靜，是人之常情。”禮諶話裡似是有所感悟。
就在兩人距離警察局只剩下最後一個路口的時候，車內響起手機鈴聲。
禮諶迅速按下接聽：“您好。”
“諶少，忙著處理事兒吶？！”吳老闆賤兮兮地聲音，打破車內寧靜。
宿業正在安心等著紅綠燈，聽到是姓吳那老小子的欠揍聲音，冷哼一聲。
“吳總，我現在有事，不方便和您聊。請見諒。”
“呵～那你忙，你先忙。”吳老闆笑哈哈地說，“我等你電話。”
宿業一巴掌拍在方向盤邊緣，咬牙切齒地說：“這老小子，太不是玩意兒了。這個時候，人模狗樣地打電話來，真是……”
“平心靜氣。”禮諶聽他越說越激動，婉言提醒，“開車最忌心浮氣躁。”
來到警察局，才知道事情遠比想象的更為複雜。由於行逸打了未成年，性質惡劣，不能保。除非，被打地那個人，主動撤銷。
“你不用管我。”行逸有意安撫禮諶，“最多關個十五天。就當延長放假了。”
禮諶垂首，在兩人面前踱步。片刻，對行逸說：“你把當時的情況，再完整和我說一下。”他面色凝重，聽完全部經過，稍稍點頭，“交給我了。今晚之前，你絕對能出來。”
兩人回到車裡。宿業準備完畢，等待著太子爺的指示。而禮諶正撥打電話，漫長的呼叫鈴聲之後，車內響起“對方不方便接聽”的語音提醒。
“去泰威集團。”禮諶說完，繼續一遍遍撥打電話。
這是被對方遮蔽了吧？宿業做下猜測，加大油門兒，恨不得一眨眼就衝到泰威集團。誰都能看出來，太子爺這回處於下風了。他甚至懷疑，整件事情，就是姓吳那老小子，一手排布出來的。瞬間就想通了，為什麼放一個未成年的小鬼，作為工程負責人。
可是，他這樣做，除了損壞雙方合作關係，有什麼利益可圖嗎？
禮諶也在想，對方到底有什麼目的？不免後悔，因為心緒煩亂，剛才沒有聽出對方話裡的深意，使得自己錯失一次機會。天地集團監事打人在先，打得是未成年，還是合作方的人。事到如今，也只能看對方想怎麼了這件事情了。
車子在泰威集團大門外，被門衛攔下，死活不放他們進入。宿業氣沖沖地解開安全帶，一手拉開車門，另一手被後座的禮諶即時抓住。
“別亂來，把車靠邊，我們走進去。”禮諶下車，走到門衛，微笑說道，“我叫禮諶，是天地集團的總經理，來找泰威集團的吳總。”
門衛瞥了兩人一眼，丟出來一個登記表：“寫清楚資訊，註明來訪原因。”
宿業先一步拿過筆，在登記表上一通鬼畫符。然後，一巴掌拍在視窗內的桌子上，震地桌上東西東倒西歪，稀里嘩啦。他瞪著對方，語氣冰冷，一字一頓：“麻煩，開鎖！”
門衛面如土色，嘴角動了動，不敢出聲，開啟行人通道的閘機。
兩人進了大院兒，走向主寫字樓，宿業覷一眼禮諶：“對付這種人，就得用橫得！”
“你不嚇他，他也會放我們進來。”禮諶不緊不慢地說，“他只一個門衛，想賺錢就要聽老闆的話。吳總的本意，是想我來求他。既然是求他，就不會讓我輕而易舉見到他。你看著吧，還會有第二道關卡。”
宿業突然停步，一把拉住禮諶：“如果你無法坐視行逸被關半個月，那我替你去找吳老闆。”
望著目光堅定的人，禮諶露出欣慰地笑容，把手抽出來，胳膊搭在宿業的肩頭：“走吧。一起進去。”
宿業看一眼搭在自己肩頭的手，心中清楚，很多事情，不是他想代替就能代替的，不是他想幫忙，就一定能幫上忙的。
比如此刻，前臺姑娘百般刁難，不肯放行。
禮諶依然能夠保持著溫和地語氣：“請問，吳總什麼時候有時間，我可以上去等嗎？”
前臺姑娘連連搖頭，發揮著她的最大功效，望風承旨。
禮諶看了看大堂，客氣地說道：“如果可以，請幫我轉達，我在這裡等他。”他帶著宿業，找了個顯眼的位置坐下。
宿業環顧四周，這大堂比天地集團的一層小了不少，風格亦是截然不同。嚴格來說，似乎沒有什麼風格，到處充斥著一股銅臭味。他撇撇嘴，正欲向禮諶吐槽，注意到對方的舉止，把話憋回肚裡。
禮諶坐在沙發上，泰然自若，拿起一本雜誌，看得專心致志。一本看完，又換一本。
他跟著有樣學樣，抽出禮諶看過的雜誌，隨手翻了翻，沒有發現任何值得留心地地方。不由得嘀咕：“到底是被什麼吸引的？這雜誌內容，根本不如家裡那些嘛。”
前臺姑娘送來兩杯溫水，對著禮諶笑道：“請慢用。吳總還在開會。”
待到人走之後，宿業防備地端起溫水，嗅了嗅，一臉謹慎：“不會有毒吧？”
“吳總是泰威集團的一把手，不至於做這種事情。”
“切～我就沒見哪個大老闆，這麼小肚雞腸，得理不饒人，遛著人玩兒。”他逮到機會，發洩心中的不滿。要不是禮諶壓著，早就直接衝上去，教訓那老小子一頓了。就算對方一身肥膘，他也完全不懼。
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，天色漸漸昏暗。寫字樓裡辦公的人們，三三倆倆的離開大樓。前臺姑娘換下工作服，來到兩人跟前，面帶愧色：“你們可以乘電梯上去了。頂樓就是吳總辦公室。”
一個下午的折騰，總算是看到希望了。當兩人步出電梯時，看到走廊靠牆站立的一人，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眼。
“看起來，還有第三道關卡。”
小鬼迎上兩人，笑眯眯地開口：“誰讓你們……”話沒說完，已經被人抓住衣領。
憋了一天的火氣，宿業怒不可遏，一手用力向上，提著小鬼的衣領，怒目而視，低聲警告：“你最好祈禱自己能一輩子躲在吳老闆的鳥毛底下，否則，我會讓你後悔來到這世上。”
“怎麼？”小鬼一臉不屑，笑著問，“天地集團都是些莽夫嗎？就會打架？而且只敢挑未成年下手？”
“你！”宿業登時握緊拳頭。
禮諶眼疾手快，擋下宿業的拳頭，低聲說道：“我不想行逸還沒保出來，你又進去了。”
宿業面上一怔，鬆開手，狠狠推了小鬼一把：“記住，來日方長。”
“我們去他辦公室。”禮諶說著，率先走在前面，敲開吳總辦公室的門。
“哎呀！是天地集團的太子爺啊。快進來，快進來。”吳老闆皮笑肉不笑，明知故問，“怎麼有時間來我們這小小的泰威集團？”
“我是為了天地集團監事之一，行逸的事情來的。”
“哦～”吳老闆一副恍然的模樣，伸出兩指，“我聽手下人說了。你們的監事，動手打了我們的工程負責人。”說著，話鋒一轉，“文明社會，竟然還會出現這個事情，諶少覺得，應該怎麼辦？”
一旁的小鬼，立馬走上前，拿出一支雪茄，放在吳老闆兩指之間，小心翼翼地點燃。然後，退回原位。
宿業詫異看著，心道：“好傢伙！這狗腿子的方式，學得可真快啊。”肉眼可見，對方連在車行時的最後一點自傲，亦不復存在了。
“我們的人動手打人確實不對，現在已經在警察局。”禮諶慢條斯理地說著，“不過，據我所知，是你的人先用滑板撞傷了人。”
他頓了頓，看一眼吳老闆身後的小鬼：“不然，吳總可以問問這位當事人，一共用滑板撞傷了幾位天地集團的人？”
吳老闆眼角斜向身後，質問：“小鬼，是你故意用滑板撞人？！”
“吳總，我沒有。”小鬼低眉順眼，“我只是不小心，滑板失控，碰到了那個人。在別墅裡，滑板的速度非常慢，根本不會有什麼損傷。”他瞅兩人一眼，“倒是他們天地集團的人，上來就打我。倒現在，我耳朵還在嗡嗡作響。”
宿業在旁，冷眼覷著小鬼，雙拳握地咯咯作響，心道：“你小子，這輩子別讓我堵到你。不然，定要你為今天的為虎作倀付出代價！”
“看來，雙方都有錯。這事兒要怎麼解決才能不損壞雙方合作關係，相信吳總心中已有想法。不如，您就說說看，咱們雙方，做個參詳。”禮諶心平氣和地說道。
“唉。”吳老闆換上一副勉為其難地模樣，“發生這種事情，咱們誰都不想。既然事情已經出了，我看，就各退一步吧。”
“如何各退一步？”
吳老闆抽上一口雪茄：“我這兒有三個不成熟的建議，天地集團的太子爺，不妨考慮看看。第一，望海豪庭裡的所有智慧家居，若是以後出了任何問題，天地集團需要負責泰威集團的全部損失。”
宿業倏然轉頭，看向禮諶。
太子爺面上波瀾不驚：“請繼續。”
“第二，那個叫行逸的監事，不許再去望海豪庭。畢竟，我們的工程負責人被他打了，現在還有陰影。他若是心有不忿，再去報復怎麼辦？第三，這樣一個喜歡動手的人，擔不了大任，天地集團必須開除這個人！”吳老闆說完，吸一口雪茄，緩緩吐出菸圈兒。
桌前煙霧繚繞。宿業不適地偏過頭，趁機看一眼禮諶。
太子爺神色自若：“吳總，你無權干涉天地集團的人員管理。”
走出泰威集團，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。集團主樓的最頂上，四個泛著紅光的大字。門衛已經換了人，對兩人送上友善地笑容，顯然不知道發生過什麼。道路兩旁停駐的車子，所剩無幾，留出很大一片兒空地。
宿業把車開上主路，時不時覷一眼後座的禮諶。
對方察覺到他的幾番欲言又止：“你想說什麼，就說吧。”
“那老小子，提得都是些什麼爛條件。竟然還妄想染指天地集團的人員管理？！”他逮到機會，一邊開車，一邊不停吐槽，“依我看，就應該一條都不同意。如果非要妥協一條，就只能妥協第二條。望海豪庭那破地方，估計行逸也不會想再去。”
禮諶心頭，壓抑了一天的鬱結。聽到宿業始終在為他憤憤不平，心情反而舒暢許多。他靠著椅背，如釋重負：“吳總的三個條件，前兩個不算過分。至於第三條，我相信，他只是隨便說說，知道我不會同意。所以你看，在我堅定駁回之後，他也就放棄了。”
“那他為什麼還要說？”宿業著實不解。今天在旁圍觀全程的他，無數次想要直接抓起姓吳的，順著窗戶扔出去。反觀禮諶，既能忍受吳老闆時時刻刻地二手菸，還能夠與對方聊得有來有回，談笑風生。他很欽佩禮諶，修佛修到骨子裡，再次一對太子爺的沉穩，心生驚歎。
禮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。宿業也沒再繼續追問，安安靜靜地把車開到警察局。
昏黃的路燈，拉長地上的影子，隨後是兩人並肩而來，低聲交談。
“也算是，人生新的體驗了。”行逸自嘲一笑，靠在椅背，“把我放在天地集團。”他一手拍拍禮諶，“說說。我給你帶去什麼麻煩了。”
“算不上麻煩。只是，確實需要你幫我參詳參詳。”禮諶將事情原委和推測，全部告知行逸。
車內半晌沉默，行逸問出與宿業相同的問題。
禮諶搖搖頭，面色凝重：“我暫時還沒有想到。”
“他提的三個條件，看起來，好像都是衝著我來的。”行逸開始分析，“一條假設我們的智慧家居會出問題，一條禁止我去望海豪庭。”說著，陷入沉思。
“嗯。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做這樣的假設。而且，要求天地負責他們的全部損失。”禮諶頓了頓，“按理來說，就算智慧家居出了問題，我們本來就該照合同上的約定，退還泰威集團全部費用。他要是覺得少了，也可以再追加一些補償金。”
“別跟著他胡亂假設。你要相信，我們的技術足夠成熟。”行逸一手拍著禮諶肩頭，“況且，已經做過幾個頗有規模的試點。至今沒有出現任何問題。現在我回來坐鎮，多盯一盯他們，力求九十九的小數點後面，有更多的個九。”
“至於那條，禁止我去望海豪庭。”行逸輕蔑一笑，“我只能說，他對網際網路一竅不通，早晚跟不上時代發展的步子。我何必一定要去？回頭交代手底下的人，多費心，幹活兒仔細一些。”
“那就要辛苦你了。需要什麼支援，你就直接和我說。”
“昂。放心。這一遭牢獄之災，我肯定會想辦法找回來。”行逸語氣輕快，望向窗外，窗上映出他帶著寒意的目光。
車子緩緩進入天地集團，宿業看到行逸的跑車停在不遠處。本著友好，直接開過去。
“停車！”行逸一手匆匆開啟車門，轉頭對禮諶說，“有事兒回頭再說。”他下了車，順手甩上車門，飛速奔向自己的跑車。
“至於這麼火急火燎嗎？我又不是不送他過去。”宿業瞥了行逸的背影一眼，還想繼續說些什麼。看到跑車另一側，探出個人頭。他立即住聲，驚訝看著。
行逸跑到裕陽面前，一隻胳膊，抬起又放下，面色擔憂：“腿傷怎麼樣了？怎麼不坐車裡等？”
“我聽他們說了。”裕陽撲進對方懷裡，悶聲悶氣，“對不起。”
“沒事兒，沒事兒。”行逸連忙安撫著裕陽，“我這不是就出來了？”一雙手不再糾結，撫過對方後頸，感受到皮膚上的涼意，不難猜到，這人在夜風裡站了許久。他一手開啟副駕駛的車門，“乖，上車。腿肚子還沒消腫，不能一直站著。”
“我們也該回去了。”禮諶等了半天，沒見宿業起步，婉轉提醒。
宿業驚覺，趕緊起步，調頭開出天地集團。不由得瞧一眼後視鏡。裡面太子爺的目光，也向他看過來。他心虛地避開，腦筋轉得快，找到話題：“諶少，行逸不能去望海豪庭了。天地集團還有能擔當類似重任的角色嗎？”
“目前，沒有合適的人選。具體，還要等明天開會，再做方案調整。”
“要不然，我隔三差五的過去看看？”覺得這是一次能夠幫助太子爺的好機會，他趁機毛遂自薦，“反正我現在手上也是智慧家居的專案，最近惡補不少相關技術資料。檢查檢查施工，測試測試軟硬體，應該不成問題。”
禮諶聽得出來，宿業真心實意想幫忙。他本不忍心拒絕，但想到對方的秉性，猶豫再三：“其實，我不太想讓你再去望海豪庭。”
“為什麼？”宿業大惑不解。
“除非，你能保證，以大局為重。”禮諶看向主駕駛的人。以他對宿業的瞭解，結合今天宿業對小鬼的態度來看。若是再讓兩人碰上，怕是三十個條件都不能把人換出來了。
宿業聽得明白話意。心中清楚，如果在望海豪庭看到小鬼，絕對會打得對方滿地找牙。他何止是不敢保證？他是一定做不到忍氣吞聲！為了不給禮諶惹麻煩，他只好放棄這個機會。
回到家裡。一眼看到客廳的茶几周圍，放著一堆凌亂的硬體。他換了衣服下樓，席地而坐，拿起智慧門鎖，認真除錯著。
“都支援什麼識別技術？”禮諶坐在沙發上，看著宿業在一旁忙活。
“文件上要求的是指紋識別和人臉識別。”宿業把門鎖正面，朝向禮諶。筆記本螢幕上，瞬間顯示出一張帥氣的臉，與此同時，鎖舌嗖地縮回。他笑得得意，“怎麼樣？這玩具，還算靈敏吧？”
“我試試看。”禮諶把鎖拿在手裡，倒是沒朝著宿業照。而是面向了悠哉哉晃悠過來的小黑。筆記本霎時一片紅色，伴隨著一陣此起彼伏地報錯聲音。更加詭異的是，鎖舌又一次縮回。
宿業瞪了對方一眼，一把奪回門鎖，擱在地上：“過分！我們這是人臉識別，不是狗臉識別。”嘴上雖然拼命找補，實際則是專心致志地對著筆記本，逐行檢視錯誤程式碼，尋找問題根源，“唉，這種玩具，跟天地出的東西，天差地別。”
“但卻能夠出口海外。”禮諶一手托腮，沉思著，心道，“這種東西，真的能夠出口？”
“大概是海外的各別小地方吧。比如，那種不太發達的地區。有了這些東西，能夠更好的管理，儘量減少惡性社會事件。”
“你說的也有道理。”禮諶看一眼時間，一手拍了拍宿業的肩頭，“今天累了一天，別熬太晚，早點休息吧。”
“嗯。”宿業不過腦子的答應一聲。許久才察覺，禮諶還坐在旁邊，似是在等他。他立馬合上筆記本，“走！上樓睡覺。”待到即將離開主臥，道一句，“諶少，晚安。”
回到客臥，他在床上趴了好一會兒。仔細聆聽，屋外安安靜靜。這才悄悄起床，輕手輕腳地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拿出一個門鎖。月光照耀下，做工精良的門鎖，泛著淡淡的銀光。他掀開背板，努力看清楚裡面的結構。
“不愧是天地集團的東西，樓下那堆破銅爛鐵和這個，果然完全沒辦法比。”他一邊在心裡嘀咕著，一邊頻繁按著幾個按鈕，嘗試找出進入終端的方式。試了半天，毫無結果，煩躁地想要直接拆了這把智慧鎖。
他平復心情，把門鎖放回抽屜，無力地倒回床上，心道：“算了。找個時間，問問它們的‘爹’。”
於是，他拿起手機，點開沈澤的頭像，發過去一條訊息：“明天忙嗎？有事請教。”才剛關了螢幕，手機呼吸燈亮起。他點開訊息詳情，“好。隨時。哪兒見？”
宿業猛地翻個身，趴在床上，對著手機的虛擬鍵盤一通敲：“這都幾點了，你竟然還沒睡？！”
“嗯。在忙。有人試圖暴力破解我們的智慧門鎖。我在盯。”
“這麼巧？”宿業看著沈澤發來的訊息內容，嘀咕一句。他想了想，“是不是這會兒停了？”
“你怎麼知道？！”訊息後面帶著一連串震驚的表情。
宿業一邊忍著笑，一邊打字：“早點兒睡吧。明天你就知道了。對了，就在九層休閒室見面吧。時間明天再看。”他關了手機，把頭埋在被子裡，努力憋住笑。但是，一想到他在這邊拼命找突破口，沈澤在那邊對著不速之客圍追堵截。越想越是精神，天快亮了，才迷迷糊糊睡著。
當兩人在休閒室見到彼此。不由得相視一笑。
“喲，你昨晚打狼去了？”宿業言語調侃。
“明人不說暗話，昨晚那隻狼，就是你吧？！”沈澤不甘示弱。
天地集團的辦公大樓，極為奇特。沒有雙層，所有的單層，皆是挑高層。是以，電梯的面板上，奇數樓層排到三十三。其中，九樓用以內部人員休閒，部門招聘面試，以及個人約見。
宿業走進休閒區，周圍的寧靜，使他感覺自己一腳邁進圖書館，不由自主地放輕腳步，連呼吸都不敢太過張揚。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咖啡味，混著牛奶和蛋糕的香氣。他忍不住循著味道，望向較遠的甜點區。
這裡有著世界級巨頭公司該有的配備，無論是在物質上，還是在精神上，都儘量貼合時下年輕人的主流需求。
沈澤端著咖啡和點心，找到個兩人桌，放下東西，拖過一個懶人沙發，整個人放鬆的窩在裡面，忙裡偷閒地回著資訊。
能夠在這裡留下來的人，有著自己對工作的節奏把控。尤其是在太子爺掌管資訊化的部分主要業務之後，從傳統的朝九晚五，變更為彈性工作，而且是全天任何時段，自由選擇搭配。這項改變，最初的施行很困難，可以說是傷筋動骨。但是，在一定優勝劣汰之下，形成正向工作流，整個資訊化部門的效率，得到翻倍提升。
宿業走到桌邊，同樣撿了個懶人沙發，一屁股坐下，頓時感覺到身心輕鬆。他看著桌上的甜點，最終沒有忍住，拿起叉子，挑了一塊兒巧克力。一口吃下，味道比想象中的還要好，忍不住再來第二塊兒。
在他對面的沈澤，無聲地打個哈欠，舉著兩隻胳膊，伸個懶腰。慢悠悠地拿起咖啡，抿了一口：“啊，我這無比冤枉的加班，都是拜你所賜。”
他看到沈澤浮腫的兩眼，沒精打采的模樣，笑道：“那你多喝點兒咖啡，吃點兒甜品。”
“你折騰天地的智慧門鎖幹什麼？”沈澤哈欠連天地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