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想還慕璟救我的恩情。可是，他……”宿業唉聲嘆氣，“他好像很嫌棄我。”
“沒有。他逗你呢。”禮諶一手揉揉宿業的腦袋，笑著說，“去之前我就和你說，他是不會接受金錢資助的。連我的都不收，怎麼會收你的呢？”
“可是，你也就是換了個說法，入股不也就是砸錢嗎？再說了，那麼大金額，你入股能擺平嗎？雖然說，你是天地集團太子爺，你能拿出那麼多錢嗎？”
禮諶拉著宿業坐在沙發上：“不一樣的。先不說入股和砸錢不同。就算是砸錢，也不是隻有我一個人。慕璟的兄弟很多，大家不會坐視不管。”
宿業眼珠一轉，朝禮諶伸手：“我能看看你們的兄弟情誼嗎？”
禮諶拿出黑金卡，交在他手上。
他反覆看看，摸了摸材質：“質量一般般嘛。你們一共幾張？”
“九張。”
“嚯！”他在心中粗略一算，九個人如果全都入股砸錢的話，力量還真不小。
“所以，你當初就用這張卡把我扛走了？”
“我可是真的有付給他五萬。畢竟，他掏錢替你平了高利貸。”
宿業鼓著腮幫子，一手戳戳禮諶：“既然他是你兄弟，幫我想想，我怎麼能把欠他的情還了。我剛才在他的筆記本里，看到了我被他救起來的全過程。不還他，我心裡難安。”
“好。”禮諶正視著宿業：“我比你更想還。因為，他救了你和我的命。”
宿業醒來，抬頭掃一眼主臥。窗外陽光正好，曬得床鋪觸手溫暖。小黑趴在落地窗前，沐浴著陽光打盹兒。
他一手撐著下巴，確認屋裡只有一人一狗，洩氣似的重新趴下，抻著胳膊撈過手機，點亮螢幕。禮諶的照片赫然出現在眼前，他對著鎖屏桌布呆了呆，露出傻笑：“諶少。早。”
螢幕一黑，他再次點亮，來來回回看了好幾次，才把注意力放在時間上。
這個時間，在天地集團的太子爺已經準備吃午飯了。不知道，我不在他身邊，他記不記得吃午飯。要不然，打個電話提醒一下？
他立即點開通訊錄，預設選中排在第一的“特殊關注”，盯著螢幕半晌，熄屏扔到一邊，重新趴回去。
宿業瞥一眼小黑，打一聲口哨，勾勾手指：“崽子，來幫你爹我踩踩背。”
小黑乖巧地一躍跳上床，一隻爪子剛搭在他的後背上。
他登時倒吸一口涼氣，一手連忙把小黑的爪子撥開，又是一聲長嘆，一把推開小黑：“我暫時享受不了。你繼續睡吧。”
宿業望著窗外出神，好一會兒才懶洋洋地起床，把屋子打掃乾淨，髒衣服洗乾淨，給自己做點兒簡餐，給小黑備好狗糧。抱著筆記本，坐在沙發上刷技術社群。
因颱風造成的停工已經恢復。禮諶也早起去集團了。想起從回來之後，連著颱風假期，他每天都和禮諶黏糊在一起。現在，他一個人呆在家裡，守著空空的別墅，心情低落。
好不容易熬過整個下午。他的注意力停留在手機螢幕的時間上，等著外面響起仿賽引擎的聲音，盼著聽到智慧門鎖的提示音。
天色越來越晚，玻璃上映出他黯然的眼神，失落的表情。他抓過一個抱枕，找個不會壓到紋身，又勉強算是舒服的姿勢躺下，盯著鎖屏桌布，昏昏欲睡。
“歡迎太子爺歸家！”
宿業瞬間驚醒，瞧見禮諶的身影，迅速趴好，眼睛眯成一條縫，覷著太子爺的一舉一動。
禮諶輕手輕腳地走到沙發旁邊，俯身看了看他，湊近他的耳邊：“宿業。”
聲音如微風拂葉，根本無意叫醒。
宿業側趴在沙發上，一動不動。
“不醒來嗎？那我抱你去床上了。”禮諶挽起襯衣袖子，一手鬆了松領帶，兩手在半空反覆比劃著。
宿業強忍笑意，一手拉住禮諶的領帶，坐起身的同時，對上那雙還帶著點兒震驚的眼眸，飛速在對方嘴角落下一吻。然後咬著嘴唇，嘟囔一句：“你回來的好晚。”
“嗯。怎麼不去床上睡？”禮諶在他旁邊坐下。
“主人家沒回來，客人哪能睡覺。”宿業看一眼時間，“這都後半夜了！走，洗澡，睡覺。”他一手拉著禮諶的手腕。
禮諶一手搭在他的手背上：“我還有工作。”
“那我也不睡。我能幫你嗎？”他仰頭望著禮諶。
“商務上的事情。”
“那我陪著你。”
他在書房陪著禮諶。偶爾瞥一眼對方手裡的檔案，困了就給對方沏茶倒水。他不禁想起，以前在白鹿寺被行逸壓榨的時候，禮諶不止是默默地陪著他，而且幫他解決了不少棘手問題，每次偏偏表現的好像不是有意為之。
但是，現在輪到他陪太子爺點燈熬蠟。他卻發現，自己不能給予對方任何幫助。他又一次感覺自己像個大米蟲。如果是過去在白鹿寺的他，非常樂意做一隻米蟲。可如今，他更想能夠幫助禮諶。
“諶少，有沒有什麼，是我可以幫你做的？”宿業略微低頭，“我呆在家裡等你下班，感覺怪怪的。而且啊，據說腦子太久不用會容易提早痴呆。你是天地集團的太子爺，集團裡大部分事情，你都會經手吧？就沒有網際網路相關的？說出來，我幫你參詳參詳。或者是，有什麼做不過來的技術工作，我幫你做。”
禮諶正視著宿業，一手撫過他的後腦勺：“你要是在家無聊，等你的紋身恢復了，我帶你去天地。”
宿業眼中一亮，又黯然下去：“可我被終身禁駕了，不能做太子爺的私人助理，沒有理由去。”
禮諶笑著湊近他耳邊，頓了頓，輕聲說道：“你想要出入天地集團，還可以做太子爺的男朋友。”
宿業倏然臉頰發熱，縮了縮脖子，一手抽出禮諶手裡的檔案，將其展開，豎在兩人之間，擋住對方灼灼的目光：“趕緊看完，睡覺！”
禮諶拿開檔案，凝視著宿業：“我記得，你以前沒這麼容易臉紅的。”
“你以前也沒這麼會說。”宿業小聲說，再次拉起檔案，擋住禮諶的視線，“你再不快點兒看完，天都亮了。”
他喚醒手機螢幕，看一眼時間：“諶少，早上叫行逸過來接你吧。”
如果是過去，他不會過分擔心。因為即使禮諶整夜沒睡，也可以在他開車送他去集團的路上，小憩一會兒。可是，現在他不能開車，禮諶要麼跟著董事長的車去集團，要麼只能騎仿賽去上班。熬夜再騎車，實在是太危險了。
“他這個時間應該也沒睡。就算已經睡了，他從家過來，需要早起兩個小時。”
宿業不再說什麼，安安靜靜地趴在桌子上，望著禮諶怔怔出神。
一連幾天，他都是這樣陪著禮諶。越是跟著一起熬夜，越是睡到日上三竿起不來，越是在醒來之後，擔心禮諶的身體狀況。
他被噩夢驚醒，望著空落落的屋子，呆了呆，抱著腦袋哀嘆：“啊！又走了！是怎麼做到完全沒有吵醒我的？！到底什麼事情那麼忙？天天早出晚歸。”
腰間一雙手把他抱住，嚇得他突然住聲。
禮諶把下巴搭在宿業肩頭，低聲說：“原來我出去上班，你就是這樣在家吐槽我的。”
宿業慢慢轉頭，做出一副笑眯眯的模樣，迎上禮諶的目光。剛想開口，被對方啄住下唇。他臉上騰地通紅，放棄解釋，咬回去，與對方糾纏了片刻，漸漸失去理智。
“你……幹嘛不去……上班……”一句話問的斷斷續續。
禮諶摟著他：“今天休息日。在家陪我男朋友。”
宿業臉頰更紅，避開禮諶的目光：“你還真……”話沒說完，又被禮諶堵住嘴，本來要說的重點，也在親吻中忘到九霄雲外。
察覺禮諶把手伸進他的衣服裡，他心中一驚，不假思索，兩手抓著對方肩頭，把人壓在床上。
禮諶面上閃過一瞬慌亂，隨即一手輕輕撫過他的後背：“紋身恢復的差不多了。”
宿業動作一頓，兩手按在禮諶肩頭，略微皺眉看著他：“你就想說這個？”
禮諶遲疑著點點頭。
“你真的就是想說這個？”
禮諶望著他，眨巴眨巴眼睛，一臉無辜：“怎麼了？”
宿業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砸在對方身上，悶聲悶氣：“沒什麼。紋身確實恢復了。”
“我教你騎仿賽吧？”
“嚯！”宿業撐著禮諶抬頭，想了想又搖搖頭，“改天吧。你好不容易熬到休息日，多補補覺。”他說完，又把人往床上壓。
“現在已經下午了。”
“啊？！”宿業翻身坐起來，抓過手機看一眼時間，已經快下午三點了。
“那我先去做飯，吃完再去吧。”
“天黑就教不了了。”禮諶起身，取出一套衣服給宿業，“起床，外面套上這身。”
宿業換上一身嶄新的騎行服，跟著禮諶到車庫，戴上禮諶給他的一副新手套。
禮諶率先跨坐在車座：“上來。”
“哦。”宿業繞到後面，被禮諶一把拉住。
“前面。你坐後面怎麼學？”
宿業一手撓撓頭，低著頭跨上車，坐在禮諶身前。
車座實在是沒有多寬敞，兩套騎行服，相互摩擦，聲音意外響亮。
禮諶兩手繞過到宿業身前，把仿賽緩緩騎出車庫，來到大門外。
“之前都給你講過了，你有開機動車的基礎，學起來很容易。我先帶著你跑一圈兒，給你說說具體操作。”
宿業認真地點點頭。
“首先呢，握把的時候要保持胳膊在放鬆狀態。”禮諶說著，把宿業兩隻手放在把手上，“用腿和膝夾住油箱，調動後背和腰身發力，穩住上半身，用腳尖踩著踏板。然後，收起邊撐，左手把離合器捏到底，左腳掛擋，右手補油。”
禮諶一邊說著，一邊手把手的教宿業操作。
宿業腦子裡霎時想起來，在白鹿寺時，禮諶手把手教他穿僧衣的情景。他當時就在想，這個人好溫柔啊，怎麼偏偏是個和尚呢？如果不是和尚，一定會很搶手吧。那個時候，他還處在純欣賞的階段。
禮諶在宿業臉頰親了一口，低聲說道：“你在走神。”
“沒！”宿業回頭看著禮諶，“我在認真聽。”
“現在是下坡，我帶你跑一個來回。”禮諶說完，麻利的啟動掛擋，仿賽慢慢駛向山下。
由於需要教學，兩人穿了護具，唯獨沒有戴頭盔。所以，禮諶全程基本都在一檔，除了教宿業升降擋時，偶爾升到二擋。
宿業興奮地臉上紅撲撲，眉開眼笑：“哇嚯！騎起來果然很酷！”
“這一趟，你來試試。”
“哈？！”宿業撫摸著車身，轉過頭，望著禮諶，小聲說，“你這車太貴，我壓力大於信心，要不然，你……”
禮諶淡淡一笑，垂首吻上他的雙唇。
腦子瞬間宕機的宿業，在禮諶進一步深入時，勉強找回意識，回應著，臉上漸漸紅得發燙，激動地心，比剛才更勝萬分。他被按在懷裡，雙手繞過禮諶的腰間，漸漸加大力道，彷彿只有這樣，才能感受到對方真實的存在，就在這裡，在他的身邊。
“現在，有信心了嗎？”禮諶輕聲細語地詢問。
耳垂兒被撩地有些癢，宿業不由得縮了縮脖子，不經意碰到對方臉頰，輕輕點點頭。
在禮諶細心的指導下，宿業很快學會騎仿賽，慢速跑了三個來回，仍然意猶未盡。
禮諶幫他停下仿賽：“今天不能再跑了。否則你腰痠腿疼起不來床。”
宿業拍拍手：“諶少，等我考了駕駛證，我來帶你。”
禮諶動作頓了頓，一手揉揉宿業的腦袋：“你被終身禁駕，考不了證。”
宿業張大眼睛：“我連摩托車證都沒有資格考了？！”
晚飯後，宿業翻了好半天的交通法規，看得清清楚楚，禁駕確實包含摩托車。
雖然禮諶給他出了注意，想騎仿賽就在家門口的山路上跑。但他之所以學騎仿賽，就是為了能帶太子爺去集團，從四輪司機變為兩輪司機。這樣，就有正當理由，為太子爺鞍前馬後。
可是現在，終身禁駕！他心中又一次萬分懊悔，當時對罪魁禍首下手太輕了，一定要找個時間，再找補找補！
禮諶握著他的拳頭：“你怎麼了？胳膊上的青筋都出來了。”
宿業甩甩胳膊：“沒事兒。我就是想到被終身禁駕，以後都不能跟著你去天地集團，我……我悲憤。”
“你的重點是跟著我，還是去天地集團？”
“是……跟著你……去天地集團。我看你最近就差沒直接住在那兒了。”
禮諶一本正經地點點頭：“如果不是有人在家等我回來。”他稍微停頓，“你想進集團工作嗎？正好最近剛成立了一個新團隊，目前在招各個崗位的人才，主攻人工智慧。我看你沒少在這方面下工夫，考慮看看？”
宿業立馬來了精神，下一秒就垮下臉：“我不想走後門。要進，就要憑本事進入！”
“你沒有學歷，連第一關都過不了。”
禮諶的話就像一盆冷水淋下來。
宿業氣鼓鼓地偏頭：“那我也不！我不進了！ ”
“我記得，你以前很想進天地，在白鹿寺的時候，你就問過我好幾次。”
宿業自然而然想起來，第一次蹓出寺，在天地集團撞見禮諶，回去被罰抄經掃塔，圍著他問了半天，甚至開出以首月薪資作為報答，也沒能動搖那顆慈憫眾生的佛心。
現在，禮諶送上千載難逢的機會。他卻打心裡不想接，不想做關係戶，不禁在心裡暗罵自己欠得慌。這事兒，如果是沈澤來問，他會毫不猶豫的答應。想到沈澤，他忽然想起來非常重要的一點。
他笑嘻嘻地湊到太子爺身邊：“諶少，如果有人內推的話，是不是可以跳過學歷？”
禮諶笑得如沐春風：“好啊。我推薦你。”
宿業搖搖頭：“太子爺推，那還是走後門！”
“那找行逸推你。”
“那是你的人。我拒絕！”宿業一手握拳，手肘立在胸前，“我要找，我的人！”
“你的人？那我呢？”
宿業眨巴眨巴眼睛，把目光從禮諶臉上移開，低頭點開手機裡的社交應用，嘀咕一句：“你不是要做我男朋友嗎？”
禮諶一手掰正宿業的肩頭，一手託著他的下巴，挑眉注視著他：“你這是同意了？”
“呃……”宿業一手撓頭，躲避太子爺迫切的目光，眼前一亮，“大丈夫沒有一番事業，不能談個人感情！”
“我先去聯絡沈澤，推我一把。”他一手指了指手機螢幕，逃離沙發。
宿業抱著手機，快速敲下一行文字，又迅速刪掉，反覆數次，螢幕上彈出訊息。
沈澤：“你很久沒去天地集團了，有時間的話，找地方聚聚。”
宿業收回邁上階梯的腳，一步一步退回到茶几邊上，坐到剛才的位置，禮諶的旁邊。把手機螢幕舉到禮諶眼前，笑得得意：“看！我兄弟記掛著我呢。”
禮諶瞧了一眼內容，豎起大拇指。
宿業飛速敲下回復：“好！明天。老地方。”
“明天休息日。”禮諶說。
“對哦。”宿業低頭戳手機，發過去三個字，“改週一。”
禮諶一手揉著宿業的腦袋，把人摟在懷裡：“那我週一帶你一起去集團。”
天地集團的九樓休閒區，宿業已經坐在這裡等了沈澤半個小時，喝了兩杯飲品，吃了一塊巧克力蛋糕。
“抱歉，會議剛結束。”沈澤一手扶著桌沿坐下，“讓太子妃久等了。”說完，優雅的品一口咖啡。
“咳咳咳！”宿業一口牛奶嗆在嗓子裡，俯身拼命咳嗽。
他一手指著沈澤，咳地上氣不接下氣：“你……咳咳咳……你……咳……說什麼……”
沈澤一臉無辜，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一會兒，低聲說：“不然是太子爺的男……”
宿業拳頭攥地咯咯響，眯了眼睛：“你想好了再說昂！”
沈澤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，嬉皮笑臉：“我什麼也沒說。我就是早上撞見你坐在太子爺的仿賽後面，看起來感情親密無間的樣子。”他抿一口咖啡，“不過，你怎麼不給太子爺開車了？”
“都是那場事故鬧得，我被終身禁駕了。”宿業擺擺手，“不說這個了。我聽說，集團成立了一個新團隊，目前好幾個空缺。”他衝沈澤露出壞笑，“你幫我內推一下，避開第一關的學歷篩選。”
沈澤點點頭，緩緩攪動咖啡，表情凝重：“太子爺沒和你說嗎？新團隊的主攻方向的核心是人工智慧海洋。目前暫定的幾個專案，包括水下機器人、載人潛水器以及無人艇。”
宿業張了張嘴：“為什麼要研究這些？”
“清理海洋垃圾。起因是這場颱風，鹿垣三面環海，又是重旅遊業的城市。每天都在製造大量的海洋垃圾，僅靠人工打撈，事倍功半。但是，用水下機器人叢集來作業的話，可以代替人工，二十四小時不間斷作業，亦能夠抵達人工難以下潛的深海海底。”
“我懂了！這是一個貢獻社會的專案！”
“嗯。確實是偏公益性，也是這個團隊的初心。”
“把招聘需求發給我看看。”宿業認真翻看崗位需求，滿眼全是電子、機械、工程、船舶、海洋。他洩氣地趴在桌子上，“完犢子，沒戲了。這麼多要求，就沒有一項我能答出個一二三的。”
沈澤抿著咖啡：“我看啊，你是閒的，給自己製造困難。你要是想進天地，還不就是太子爺一句話的事兒？何必費這功夫？”
“我就是不想做關係戶啊！”宿業低聲哀嚎。
沈澤笑了笑：“你不覺得有點兒繞嗎？我的上司是行逸，行逸的上司是太子爺，也就是最終的審批人。只要他能看到你的簡歷和麵試結果，他能不給你批？”
沈澤頓了頓又說：“我和你說實話吧。我們這個團隊的空缺，除了一個高階顧問，其它職位，有幾十上百號人投簡歷。你啊，難吶。”
“高階顧問是做什麼的？為什麼沒人競爭？”
“要權威的，人工智慧與海洋學出身的。”沈澤指了指宿業的手機螢幕，“對這裡面的要求，達到百分之九十的精通。”
宿業還在翻著招聘資訊，越看越是心涼，整個人不知不覺快滑到桌子底下去了。他開始考慮，是否該先用太子爺做跳板，進入天地集團之後，再憑本事做出點兒成績。轉念一想，才在太子爺面前信誓旦旦，現在就食言，光是想想，就沒有勇氣去說。
“有了！”沈澤抓著宿業的手腕，一手握緊手機，來回揮動，神情激動，“有了，有了！你之前在白鹿寺是吧？我想起來，團隊初建開大會提幾個發展方向，除了海洋機器人叢集，還有另外一個純公益性的專案。”他一邊說著，一邊進入系統後臺，看了一眼，“果然，還沒有人投簡歷！”
宿業被沈澤晃得難受，換了一隻手刷著手機，看到令對方激動的招聘到底是什麼。
“機器僧？！”這絕對是太子爺提出來的吧！竟然一字沒有透露過。
“對！”沈澤一手拍在宿業肩頭，“這個過於偏門，幾乎同時發出來的招聘，但是目前還沒有一個人投簡歷。你不是在白鹿寺住過一陣子嗎？你看看，這上面的要求，你能勝任不？”
宿業仔仔細細閱讀內容，上面要求懂得佛教史、三藏三寶、寺院章程等，再後面就是人工智慧相關要求，計算機技術，加分項是擁有機器人相關研發經歷。
他心中粗略估計，這個崗位需求，好歹能符合一半以上。
目光落在教育背景，他指著其中一條：“這不是還是有學歷要求？你大概不知道，佛學院裡面有不少高材生。就拿你的上司行逸來說，既是計算機專業又是佛學院本科僧。雖然，他應該沒能畢業。”
“他又不會和你競爭。你要知道，說不定到最後，只有你一個人投簡歷。然後，我幫你過了學歷的第一關，再加上外力作用，進天地集團的機率大大提高。你就放心大膽的投，投啦！”
宿業被沈澤鼓動地信心倍增，當即開啟自己的簡歷，認認真真地編輯每一項，在後面追加上白鹿寺的經歷，又寫上自己接私活時候，比較有分量的技術。
他捯飭了好半天，發到招聘資訊下面寫著的郵箱。
不一會兒，沈澤的手機彈出訊息提醒：“收到了，收到了。”
宿業忽地反應過來：“等一下。所以說，這個新團隊的負責人是你？！”他一手握拳，在沈澤面前揮動，“你小子玩兒我呢？！怎麼不早說？！”
沈澤一邊笑，一邊躲著宿業的拳頭：“之一，之一。我這不是還沒找到機會，向你隆重介紹嘛。”他清了清嗓子，“我，現在是新團隊負責人之一，主要負責硬體方面。另外還有負責軟體的，負責海洋學的。”
沈澤在說的時候，已經給宿業回覆郵件，並且笑問：“你記得，週三上午，坐太子爺的仿賽來面試。”
宿業點點頭，答應一聲才反應過來：“你說什麼呢？！”
沈澤一手攬著宿業的肩頭，低聲說：“咱倆什麼交情，你就別瞞我了。你和太子爺的關係，是不是有了從客臥到主臥的轉變？”
宿業注意到沈澤目光落在他的手機螢幕上，閃電般的息屏：“你們新團隊叫什麼名字？”
“乾坤。”
“好名字。”宿業頓了頓，看向沈澤，“如果……我說……那個……關係……是……有轉變……你……”
“你要憋死我啊？”沈澤打斷他，“想問我有什麼看法？”
宿業點點頭。
“什麼角度？”
“都想聽。”
沈澤慢條斯理地喝口咖啡：“那先從兄弟角度說吧。我好歹是出生在一個醫學世家，對於我來說，什麼樣的人，什麼樣的感情，就算是沒見過的，也偶爾聽到家人說起來。尤其是我哥，你也知道的，他一直與非主流人群打交道。所以，對於我來說，只要是真摯的感情，就值得被祝福。這也是我對你的祝福，祝你幸福。”
宿業張了張嘴：“你真是入錯行了。祝福我收下了。”
“接下來，是另外一種角度。”沈澤又喝一口咖啡，“要知道，人活在社會這個大環境中，環境對於人有一定約束作用。大多數人都在終其一生去努力適應，你卻偏偏給自己選了兩條最難走的人生路。其中一條，你已經走過，且走出來了；而另一條，幸在有人肯與你一起走。所以，只要你對自己有信心，我想其他外力因素，是不能左右你的。”
宿業舉著半杯牛奶和沈澤的咖啡碰杯：“你確實入錯行了。”
正如沈澤所說，冷門崗位，無人問津。宿業甚至懷疑是禮諶為了給他一個臺階下，臨時起意，成立了這樣一個專案。當他扭扭捏捏地去詢問時，太子爺再三否定。
“其實呢，機器僧這個專案，是行逸提出來的。他也不是臨時提的。早在白鹿寺的時候，我們就聊過，將人工智慧擴充套件到寺院，有助於香火旺盛的寺院，為香客或居士答疑解惑。只要有大資料支援，透過不斷學習和模擬。機器僧就會越來越具有‘佛性’，放在寺裡的幾個重點位置，相信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。”
宿業仔細想了想，頻頻點頭。
“既然是給寺裡做，就會是純公益性質的專案。這個崗位本來就極少有人涉及，再加上純公益性，沒有人也是正常現象。”禮諶頓了頓，“機器僧研發出來之後，先以我們都熟悉的白鹿寺作為試點，等到足夠的資料支撐，再向其他寺院推行。”
宿業又是一陣重重點頭。
“至於你的簡歷及面試嘛……”
半天沒等到下文，宿業吞了口水，忍不住問：“怎麼樣？”
“乾坤裡面三個主事。能不能過關，看你自己了。”
宿業鼓著腮幫子：“你未來男朋友要去面試，你就說句自求多福？印象分打折！”
禮諶親了親宿業還在鼓著的臉頰，低聲說：“加油。我的男朋友。還需要更多嗎？”
宿業偏頭看著禮諶，一手抓著他的衣領，把人壓在床上。四目相對，好半晌憋了一個字出來：“要！”
禮諶把他向下按，任由他壓在自己身上，吻上他的雙唇。
他開始明白，什麼叫臉皮越磨越厚。
面試當天，宿業又一次跟著禮諶來到天地集團，按照規定時間進入會議室。果不其然，應試者只有他一人。
面對著包含沈澤在內的三位面試官，他憑藉著在白鹿寺被禮諶反覆教導，以及自身對人工智慧的技術鑽研，得到一句：“請等待我們的進一步評估”。
從會議室出來，宿業揉著自己發脹的腦袋，作賊似的回到總經理辦公室。屋裡空無一人，他癱在沙發上，點開沈澤的聊天框，編輯一行文字：“怎麼樣？有戲嗎？”
他想了想，又刪掉。應該會有一番探討吧，晚點兒再問。剛剛關掉應用，收到訊息。
沈澤發來一個讚許的表情：“一致透過！已經提交上去了。這次，穩了！”
他猛地從沙發上蹦了起來，沒等振臂高呼，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。
禮諶首先走進來，捕捉到他臉上沒有消失的興奮，衝他使個眼色。然後，回頭說：“我就說他在這裡吧。”
行逸由太子爺身後出現，注意到在沙發上正襟危坐的宿業，揚了揚手裡的資料夾，跟著禮諶走到辦公桌前，又把宿業從頭到腳掃視一番，嘴角上揚。
“你想進天地？研發機器僧？”
宿業這會兒已經站起來，磨蹭到禮諶身後，客客氣氣地回答：“是的。行監事。還望行監事能給我一個機會，我一定好好努力，做出成果。”
“還真迂迴。”行逸調侃一句。從筆筒裡選了一支鋼筆，翻開資料夾，刷刷寫著。然後，合上資料夾，交給禮諶，“我去忙了。”
宿業覷著禮諶手裡的檔案，一眼看到自己的名字，看到冗長的評價，三位面試官的簽名，以及行逸的簽名。現在，就剩下總經理簽字的地方還是空白。
天地集團辦事效率就是快，這麼一會兒功夫，他的面試結果，經過行監事，到達總經理手中。
禮諶一手拿著鋼筆，審閱完第一頁，又翻到第二頁，看起宿業的簡歷，一直翻到最後，才回到第一頁，簽下名字。與其它檔案，擱在一起。
宿業兩手背在身後，揪著衣襬，蹭了蹭手心裡的汗，心中犯嘀咕，怎麼擱下了？不一級級向下傳遞嗎？該不會是，沒過吧？！不會，不會。沒過怎麼能遞到總經理這兒簽字呢？
直到快下班，資料夾還在桌上放著。他猶猶豫豫，覷了禮諶好幾次，沒忍住：“諶少，我的面試結果……”
話才說到一半，被敲門聲打斷。
進來一位靚麗的女性，帶入滿室清香。她衝兩人禮貌的微笑，徑自走到辦公桌前，接過禮諶交給她的幾個檔案，仔細聆聽著太子爺的囑咐。最後，抱起一沓檔案，退出辦公室。
禮諶轉頭望向宿業：“惦記了一下午，現在可以安心了吧？”
宿業一手撓撓頭，笑嘻嘻地問：“我什麼時候能收到回覆？什麼時候入職上崗？什麼時候開始研……”
禮諶沒有回答他的一串問題，換好騎行服，一手搭在他的肩頭：“走了，回家。”
宿業躲了躲，戴上頭盔：“我還沒入職，需要避嫌。”
禮諶面上一怔，很快露出笑容，拉下頭盔的擋風板，再次把自己的手肘搭上去：“這樣就沒人看到了，走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