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雖然能收到啟用的資訊,但是海外用不了這套系統。”行逸說,“吳老闆這次是因小失大。把我們的東西,翻了幾十倍賣到海外,那邊發現用不了系統,和他起糾紛。我聽說,因為這次事件,查出來他一連串的違法買賣,已經進去了。而望海豪庭目前被政府接收。”
“至於當時負責對接驗收的那個人……”行逸看向禮諶,“你是不是沒想過追究?”
“既然沒有損失,就算了吧。”
“怎麼能算了?!”宿業在旁憤憤不平,“那種沒有良心的人,他去別的地方,也會害別人吧?”
“他被吳總安排到海外去了,估計現在忙著應付那些被騙的海外業主。”禮諶說。
宿業點點頭:“這還差不多。”
行逸斜了宿業一眼:“你的好兄弟正帶著幾個人去望海豪庭重新部署裝置。”
宿業看向行逸:“你看著我說的意思是,我需要去幫忙?行監事,我好像不屬於智慧家居團隊的人。”
行逸瞥他一眼:“那邊人手不夠,沈澤帶著乾坤團隊的人去。似乎只有你沒……”
“我這就去!”宿業嗖地站起來。
禮諶伸手抓著宿業的手腕:“你留在這裡。”
行逸挑眉看向兩人:“太子爺帶頭徇私啊!”
“太子爺絕不徇私!”宿業衝出總經理辦公室。
行逸略微皺眉:“不到一年時間,他變化很大。比最初的時候看著順眼多了。”
“一直都很優秀。”禮諶對行逸笑了笑。
“帖子的事情……你想怎麼處理?我看方向可是要奔著你來了。”
“放之,任之。”禮諶起身換了衣服,“載我出去一趟。這個地方。”
行逸看一眼手機上的定位點:“你……和他都到這一步了?”
“沒有。我先準備著。”
“萬一,他和你,只是一時的?”
禮諶動作一頓:“我相信,是一生的。”
“可是,你確定他會同意?”
“那就找個他無法拒絕的方式。”禮諶衝行逸挑了挑眉頭,“我想,這應該不難。”
行逸望向禮諶,不可否認,那個他熟悉的,骨子裡透著張揚的少年,正在慢慢回來。
宿業每天跟著團隊去望海豪庭,幫忙安裝裝置,聯調系統。在大夥兒加班加點的趕工下,不過半個月,所有別墅的軟硬體替換完成,工程如期交付。那棟爆出隱患,被大火灼燒的別墅,也在同一時間,修繕完成。
按照天地集團的規章制度,加班時長可以兌換三倍帶薪休假。於是,此刻偌大的乾坤團隊辦公室裡,只有宿業一個人,對著電腦,認認真真寫程式碼。陽光穿過窗戶,投在顯示屏,擾亂視線,為他在滿螢幕尋找BUG的過程中,增加難度。
他起身,欣賞著窗外的藍天白雲,在與陽光對視的瞬間,一陣頭暈目眩。
他緩緩放下遮陽簾,坐回工位。在天地集團日子不短,他知道可以調休,但他要追平研發機器僧的進度。這進度是他自己制定的。他記得,寺裡每逢重大法會或者節日活動,僧人們忙得團團轉。即使有義工和居士幫忙,也是人手有限。所以,他制定計劃,在年底之前,把機器僧部署到白鹿寺。
不知不覺一上午過去。他看一眼距離找太子爺吃飯還有點時間,隨手開啟瀏覽器。
自從知道集團裡有這樣一方天地,宿業極為有興趣。從中瞭解了天地集團的歷史,順便盯著那個“一圖勝千言”的帖子走向。還能看到不少人的表白,其中表白太子爺的,不在少數。
他看得激動的時候,也曾頭腦發熱,開了個對太子爺的表白帖,往往在衝動發出之前,關掉頁面。
宿業點開最為關注的帖子,翻到最後。
背了好多天黑鍋的海洋學大佬,出來亮明身份,說明照片裡的人不是他,甚至附上了在場證明。
是的,在場證明。
大佬自爆,拍照的人才是他。還附帶說明,因為感覺畫面很美,就拍了,拍下來就忍不住發出去了。
宿業望向對方珍視的船舶模型,摩拳擦掌。
才來第一天,三更半夜躲在地下停車場的車裡,抓拍他和太子爺接吻就算了。拍完還知道發到匿名板塊?!這比他一個在天地集團多日的人還要熟練啊。
宿業喝下一杯水,澆滅心中想要拆了大佬摯愛的模型的衝動。
懷疑物件再次變得撲朔迷離。有人跟帖,提到最近入職的人,提到一人一組的人,或許值得懷疑。
宿業一通敲鍵盤,回過神來,看到回帖框裡的一句話:“不是我!!!”他一巴掌拍在頭上,死死按住刪除鍵。在字元全部清除後,電腦發出一陣刺耳的警告音。
為什麼事情還沒過去啊!快來個勁爆新聞,救救我吧。
他關掉帖子,瀏覽別的內容,一下子被最新活動的標題吸引。他把電腦鎖屏,嗖地起身。椅子撞向後排桌子,撞擊聲與關門聲交匯。
“諶少,我看到內網的最新活動。球賽!有彩頭嗎?”宿業幾乎是衝進太子爺的辦公室,繞過辦公桌。
他腦海中閃過上次看到禮諶打球的英姿,以及對方說的話,重點就是——彩頭!
“有。”禮諶衝他笑著點點頭,“你想參加的話,記得去報名。”
宿業支支吾吾地開口:“我能問問,這次彩頭的數目嗎?”
“你沒仔細看帖。上面寫了的。”
宿業灰溜溜地承認,身體前傾,上半身橫在禮諶面前,就近在太子爺的電腦開啟內網,點開活動詳情。
禮諶的目光落到橫在眼前的,宿業的身軀上。由於是撐著手肘,衣服向上縮,紋身的最後一筆,隨著人的動來動去,若隱若現。
宿業看到六位數的彩頭,彷彿打了興奮劑:“我這就報名!彩頭非我莫屬!”
他注意到瀏覽器頂部還有兩個標籤頁,看清楚其中一個標籤頁的標題和頁碼,隨手切過去,手肘撐著桌子,轉頭問禮諶:“你也還在關注這個帖子?”
“偶爾看一眼走向。”禮諶輕咳一聲,緩緩抬起地一隻手,又猛地放下。
宿業一邊看帖子,一邊問:“諶少,如果他們找到證據,證明是你和我……會不會對你有很大的負面影響?會傳到董事長耳朵裡嗎?”他越說聲音越低。
如果那樣的話,有些事情,還是心照不宣的好。
禮諶一手揉揉他的腦袋:“我只擔心會對你造成困擾。”
“不會!”宿業幾乎是下意識地說出來。他抬頭注視著禮諶,繼續說道,“任由他們去猜好了。我無所謂。只要……不會對你造成不良影響。”
禮諶的手從他的後腦勺滑到後脖頸,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,額頭貼著他的腦門,輕聲問:“你介意別人知道你是我男朋友嗎?”
宿業全身一僵。一旦暴露在陽光下,無論正負面平價,都需要有勇氣面對,有能力承受。
“順其自然吧。”他聲音極輕,像是說給自己聽的。雙唇被溫潤覆蓋蔓延,臉頰漸漸升溫,心跳越來越快,似乎即將壓抑不住。他一手捕捉到禮諶的手,十指相扣,緊緊握著,抵在心口。
宿業醒來的時候,四周是昏暗的,身上蓋著禮諶的外套,枕在他的懷裡,不知睡了多久。而太子爺一手搭在他身上,靠在沙發背上,閉目養神。
他一動不動,仰視著禮諶。
對方垂首看著他。
他凝視著太子爺的眼睛:“你怎麼總是能知道我醒了?”
禮諶低頭,湊近他,一手撫過他的臉頰,笑著說:“因為啊,你的呼吸亂了。在這兒繼續睡,還是回家睡?”
他翻個身,把頭埋在禮諶腰間,悶聲悶氣:“都行。”
只要,有你在身邊。
球賽的當天,宿業穿著禮諶送他的一套籃球服,站在了太子爺的對面。球場兩邊不少的觀眾,多數同事選擇站在樓上看,找到合適樓層和角度,俯瞰全域性。海洋學大佬找了個舒服的位置,守著記分牌。
由於是抽籤分組,他和好兄弟沈澤分到了一隊,隊裡甚至還有行逸,可是偏偏沒能與太子爺一路。他頓時失去了所有鬥志,站在場上走神兒。
直到察覺一個影子掃過,他本能的伸手接住。球在手裡。聽到場上的呼聲,他拍了兩下,不假思索地扔出去。下一瞬,肩頭被人拍了一巴掌。
“你扔給誰了?!”行逸瞪著他,臉上寫滿不可思議。
宿業這才發現,他鬼使神差地把球扔給禮諶了。
太子爺拿到球,站在中場瀟灑地投了個三分。
樓上樓下,一陣歡呼聲。
“對不起,對不起。我走神兒了。”宿業低著頭,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。
比賽繼續,他有意無意的避開禮諶,疏於防守。在接到沈澤傳來的球之後,他一手運球,靈活地躲避對方的圍攻,距離籃板越來越近。卻在禮諶閃身出現的時候,又一次把球送了出去。
一聲哨響。太子爺再進一球。
沈澤一手掰著宿業的肩頭,一臉哭笑不得,低聲指責:“祖宗!這是團隊榮譽,不是看你倆秀恩愛!”
宿業被沈澤和行逸吼地垂下頭,一句話不敢說。
“那換一下,我和宿業一組。”禮諶揮開沈澤的手,把自己的手肘搭在宿業肩頭,挑眉看著其他幾人。
沈澤腦筋轉得快,樂意成全好兄弟,笑著對禮諶說:“那我和諶少換隊伍。”
禮諶擺擺手:“就我倆,你們隨意。反正是按得分論輸贏。”
宿業震驚望著太子爺。
這是哪兒來的自信?
他很想告訴太子爺,其實他對打籃球並不在行。離籃球最近,玩兒的最多的,是街機廳裡的投籃機。對於真正打球,他只能四捨五入算半個人。整體看來,就是一個半戰對面八個。前有高額彩頭,這些人應該是不會放水的。萬一輸得很難看,可怎麼辦?
腦子裡徘徊不去糟糕的預想,他頻頻失誤,多次被對方從手上搶走籃球。半場折騰下來,雖有開始的六分保底,還是被對方超出了三分。
宿業走到場外,拿出兩瓶水,遞給禮諶一瓶,自己開啟一瓶水,仰頭灌下半瓶。
禮諶沒去接整瓶,反倒是一手伸過來,拿走他手裡的半瓶水,全部灌進肚裡。
他望著空落落的手呆了片刻,用手背輕輕拍了拍禮諶的胸口,低聲說:“諶少,我連累你丟面子了。”
禮諶略微一愣,抬頭看一眼四周,一手撩起宿業脖子上的毛巾,在他嘴角落下一吻,飛快拉開距離。
“有男朋友的鼓勵,下半場反敗為勝。”他一手拍拍宿業的肩頭,“你在中場守好,拿到球就往我這兒扔。”
行逸走過來,盯著宿業的身後看了一會兒。
宿業正撩著衣服晾汗,注意到行逸的目光,想起自己身後的紋身,連忙放下衣襬。但他也清楚,動起來的時候,別人還是能夠看到,後肩往下,若隱若現的紋身。
行逸收回目光,對禮諶問道:“怎麼樣?需要我放水嗎?”
經這句話提醒,宿業也想去暗示好兄弟,放水挽救一下太子爺的顏面。
“還有半場呢,才三分而已,我們贏面很大。”
聽禮諶這樣說,宿業打消念頭,信心倍增。
下半場一開始,他就按照太子爺的計策,守在中場區域,拿到球就迅速丟給在外遊移的太子爺。很快追上兩分。但是,也被對面識破了他們的計策。
他奪球變得困難,即使拿到球,他和禮諶的連線之間,隔了好幾個人,伸著好幾雙手。
他望向禮諶,忽然察覺,若是最終被人確定照片,或者是被人發現他和禮諶之間的關係。到那時,情況應該就會像眼下這種局面吧。
走向彼此的路,荊棘叢生,滿是坎坷。
眼看時間一點點過去。宿業心中焦急萬分,在千辛萬苦拿到球之後,得空遙望太子爺,讀懂對方眼中傳來的資訊。
他沉下一口氣,腦海中回想著禮諶遠投時候的姿勢。
就當它是拉遠又拔高的投籃機好了!
他抓著球,一躍而起,手腕一翻,球在空中劃出一個弧線,砸在籃筐邊緣,慢慢悠悠地轉了大半圈兒。在所有人衝向籃板時,搖搖晃晃地穿過籃筐。
宿業瞪大眼睛,呆了幾秒鐘,猛地跳起來,原地一個後空翻,撲到走過來的禮諶身上。
“我進了!三分啊!我進了三分!”他把自己掛在禮諶身上,興奮地叫著。
好半晌才意識到,周圍一片寂靜,沒有人為這一球叫好。
他立馬放開手,與禮諶拉開一定距離,使勁兒低著頭,尷尬地抓耳撓腮起來。沒有勇氣去看周圍人以及樓上人,看到他這一舉動的目光。
“啊。結束了!真是好精彩的一場比賽啊。全程都那麼秀。”海洋學大佬走上前,“乾坤團隊和太子爺,按理說,算兩方,這彩頭要怎麼分?”
“算乾坤團隊的!”沈澤率先說。
行逸看沈澤一眼:“算技術部的。”
禮諶朝著宿業的方向看一眼,走到他身邊,一手攬著他的肩頭,把人往懷裡帶了帶:“我倆一起,不分彼此。”聲音不高,但足以使球場上的所有人聽到。
周圍安靜了幾秒鐘。不知是誰率先打了一個響哨,繼而響哨此起彼伏,鼓掌的,歡呼喝彩的,不絕於耳。
縱使聲音再多再雜,也勝不過一句:“我倆一起,不分彼此。”。
宿業滿腦子都是禮諶的這句話。這算是當著整個天地集團的所有人挑明瞭吧?那張一圖勝千言的照片裡到底是誰和誰,很明顯了吧?帖子熱度該下去了吧?董事長出差還沒回來吧?
他緊緊攥著衣襬,死命低著頭,恨不得把腦袋埋進地裡。
禮諶似乎瞭解他的想法,直接把他摟在懷裡,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後肩,低聲提醒他:“你再拽衣服,後背的紋身就露出來了。到時候,連樓上的都知道你是我的人。”
宿業特地在健身房的浴室裡找了個角落沖澡,就怕別人看到他身後張揚的宣佈著自己屬於誰。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乘電梯上來的了,不記得認識的或不認識的人,看到他之後,說過些什麼。
他一手揉著垂到痠痛的脖子,抬頭迎著花灑,把壓力及水溫調高,心情放鬆不少。估摸著外面沒什麼人了,他不緊不慢地走向門口。
“他竟然用你的名字紋了個滿背?!看起來是剛紋沒多久啊。”行逸語氣中滿是驚訝,頓了頓又說,“你剛才……那句話……不是因為贏得彩頭,太過興奮吧?”
“不是。”禮諶淡淡地說。
“我沒想到,你會那麼突然的就當眾宣佈了。”行逸匆匆套上衣服,“倒是有你以前的行事風格了,我很欣慰。”他拍了拍禮諶的肩頭,“走了。”
宿業聽到關門聲,適時走出來,撞上禮諶微笑看著他的目光。
“你怎麼還沒走?”他一邊穿衣服,一邊問。
“等我男朋友。”禮諶幫他整理整理衣服,一手搭在他肩頭,低聲說,“我怕他,走不出去這道門。”
宿業一肘撞在禮諶腰腹:“我有什麼走不出去的?”
禮諶一手揉著被撞的地方:“現在,是我走不出去了。”
宿業抬手幫禮諶揉一揉,半晌才反應過來,又補了一巴掌上去。
這半天裡,集團內網線上率直線攀升,那張只有照片的匿名帖子,熱度非但沒有下去,而且在短短的個把小時,多了幾十頁的留言,各種刷祝福的不明人士。
這半天裡,每一個看到他的人,要麼帶著和善的笑容,要麼帶著羨慕的目光。
這半天裡,宿業生平第一次拿到一大摞現金,比三塊磚頭還要厚,沉甸甸的。
回到別墅之後,宿業把整袋現金擱在床頭櫃的空閒地方。小黑湊過去嗅了嗅,似乎覺得難聞,打個噴嚏,嫌棄的走開。
他抱著小黑的脖頸:“崽子!真不知道好賴!這可是十萬現金,嘎嘎新的現金!你知道能給你買多少狗糧嗎?!”
小黑叫喚兩聲,掙脫他的手,晃晃悠悠地離開主臥。
四周安靜下來,他的心情也跟著平靜。只是,禮諶的那句話始終縈繞在心頭。他當時有多激動興奮,現在就有多懊惱後悔,更多的是,替禮諶擔憂。
即使整個天地集團的人都送上祝福,可是當太子爺帶著總經理的身份踏出天地集團,面對過去的、未來的、合作的、競爭的、認識的、不認識的,形形色色的人們。
“男朋友”三個字,一定會給他,給天地集團帶來負面影響。
“你想什麼呢?”禮諶一手摟著宿業,“我都坐這兒好久了。”
“我在想,明天的商界新聞,會不會被你霸版。”宿業正視禮諶,“天地集團是你家的,你以後註定成為繼承人,我不想你因為我,成為眾矢之的。”
禮諶摟著他的手緊了緊:“天地集團不是我的,我也不是繼承人。等到小妹成長,能夠獨當一面,她就會回來做繼承人。而我呢,就負責把作為繼承人的一切教會她,交給她。”
“為什麼?你是長子,而且你不是很支援樂樂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嗎?”
“因為,這些原本就不屬於我。”禮諶把頭埋在宿業的頸窩,“是因為我生母受人欺騙,導致我陰差陽錯的來到這個家。長子身份我已經佔用好幾年,對禮家有所虧欠。樂樂現在還小,等她再大一些,會回來接手集團的。”
宿業想起禮諶曾經告訴他,關於如何來到禮家的複雜情況,以及更為複雜的身世。他略微垂首,看到禮諶的脖頸近在咫尺,雙唇輕輕貼上去。離開時,留下痕跡。
禮諶伸手到後頸,手指肚摸上那塊被他留下來的痕跡。然後,一手撫過他發熱的臉頰,托起他的下頜,擁吻著他。摟著他的手稍一用力,把人帶到床上,順勢按在懷裡。
宿業發現,無論多少次,只要是與禮諶的親密接觸,他就會不由自主的臉紅。對方若是深入,再把戰線拉地長一點兒,他就會從臉頰紅到耳垂。
“我想問你一個爛問題。”他得空說道,“假如人生剩下最後一天,你想怎麼過?”
禮諶停下動作,望著他,眼中滿是溫柔,低聲說道:“和你一起過。一秒鐘也不分開。你呢?”
宿業故意停頓了幾秒鐘:“就在你回答的基礎上加個地點。”
“哪裡?”
“這裡。”他衝禮諶笑笑。一手伸到床頭櫃,拿起靠在仿賽模型旁邊的里斯,一番擺弄,換了個姿勢,擱在仿賽的車座上。
陽光少年,一腳撐地,一腳蹬著腳踏,兩手扶著車把,時刻準備著出發。
禮諶低頭看看懷裡的宿業,又觀察了一會兒兩個模型,眼中更顯光采。
宿業注視著禮諶的眼睛,低聲說道:“你那天對著電腦,是在尋找男生與男生如何進一步的答案吧?”
注意到禮諶耳朵瞬間紅了。他繼續低聲問:“你找到答案了嗎?”
禮諶衝他微笑,輕輕搖搖頭:“我還沒有來得及看,你就闖進來了。”
宿業拉著禮諶壓向自己:“那我們一起探索吧。俗話說的好:‘實踐出真知’。相信你我都會記憶深刻,此生不忘。”
一聲“好”,在兩人唇間擴散開來,被呼吸打亂。
一聲“嗯”,似乎有了多種表達意思。
一雙手,輕顫著,消除兩人之間,最後的距離。
從此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。
禮諶吻了吻宿業:“我也想問你一……”
“我同意了。”宿業搶著說道。
既然禮諶能夠緊緊握著他的手,與他一同面對一切。他就有勇氣與禮諶並肩而立,迎接一切。不管是否有太子爺的身份,不管走到天涯海角,不管是善意的,還是惡意的。
只要禮諶不放手,他就永遠不會放開手。
禮諶沒再說話,把他按在懷裡,深情地親吻著。
宿業沉醉在其中。直到察覺無名指上被套了什麼。他驚愕地轉頭,看著手上的戒指,張了張口,彷彿失去了語言能力。
“你……唔……”他好半晌組織起來的一句話,才吐出一個字,就又被禮諶堵住嘴。
“你可是已經同意了。”禮諶聲音很輕,卻帶著不容置疑。
“可是……”宿業還在掙扎,一手按在禮諶肩頭,凝視著對方,喘了好一會兒。
“按照流程,應該我也給你戴上吧?”他把手伸向禮諶,“另一枚呢?你藏哪兒了?”
他藉著“搜尋”的名義,對禮諶動手動腳起來。兩人在床上滾了半天,最終找到另一枚戒指。
宿業撈過禮諶的手,給他戴上,託著他的手,在戒指上落下一個親吻:“禮諶,我愛你。”
他幾乎是不經大腦的,突然的,下意識的,就這樣說出口了。等他反應過來,才意識到,自己說的不是“我喜歡你”,而是“我愛你”。在他看來,愛比喜歡沉重的多,需要承擔的也更多。
是什麼時候,對禮諶的感情,已經如此強烈?是什麼時候,非這個人不可呢?
禮諶動作一頓,面上閃過震驚,睜著一雙丹鳳眼,怔怔望著他,嘴唇動了動,但是沒有任何聲音。
宿業將禮諶聽到這句話之後的一系列反應,全部捕捉,記在腦海裡。他沒指望禮諶會先說出來這句話,也沒指望禮諶會立即給他反應,更沒指望禮諶能順著他跟一句。
他就那樣望著禮諶,始終保持著說這句話時候的姿勢,身體漸漸有點兒僵。
“宿業,我愛你。”禮諶注視著他的眼睛,認認真真地說出來這句話。
宿業登時紅了臉,彷彿失去力氣,趴在禮諶身上,親了親他:“我知道。我先說出來,就是為了聽你對我說出這句話。”聲音細不可聞。
彩頭在床頭櫃上擺了三天。宿業把它們裝進禮諶的揹包,坐著禮諶的仿賽,一路下山。
他在拿到彩頭的當天,就已經想好要如何處理這一摞現金,並且將想法告訴了禮諶。擁有慈憫佛心的禮諶,自然非常同意,摟著他大誇特誇,好像錢給他了似的。
不過嘛,任誰在此生最愛的人面前,都難免缺少剋制,加上年輕人精力旺盛,一不溜神就過火。只好在床上躺了三天,才勉強能出門。
仿賽本就不適合帶人,即便兩人都擠在車座。每遇到一個紅燈,宿業都不由得動了動,調整姿勢,怎麼都不舒服。一想到導致他坐不穩的人和事,他就不輕不重地在禮諶的腰上掐一下。
非重大活動日,也非節假日,白鹿寺香客寥寥。宿業拿出兩副墨鏡,將其中一副戴在禮諶臉上。另一副自己戴上。熟門熟路地朝裡面走,東張西望地看著。果然,戴墨鏡是對的。他轉頭看向禮諶,登時嚇了一跳。
“你怎麼把墨鏡摘了?”他從禮諶騎行服口袋裡拿出墨鏡,“快戴回去。不然就被認出來了。”
禮諶笑著搖搖頭,把墨鏡收起來,並且幫宿業摘掉墨鏡:“到了寺裡,不能戴墨鏡。要保持內心清淨無染,坦然面對佛陀。”
一瞬間,宿業覺得眼前的人,雖已不是僧服在身,但是,正在回到最初認識的模樣。他心頭一緊,不假思索地拉住禮諶。好像出手慢了,這個人就會被佛陀搶走。
禮諶回頭望著他,伸出一隻手,握著他的手,在兩人眼前晃一晃。
太陽折射出兩人手上戒指的微光,讓宿業足以堅信,眼前的一切是真實的。
來到大殿外。宿業看到從裡面走出來的小司。
“我過去打個招呼。”他對禮諶低聲說一句,迎向小司。
“我才不信這玩意兒。都是我奶奶,非要抓我來。還強迫我拜佛菩薩,保佑以後事業順利。”小司對著宿業一番吐槽,“你過來幹什麼?”
宿業一時語塞,暗自慶幸,沒有拉著禮諶一塊兒過來,真是明智之舉。
他斟酌著說道:“拜一拜也好。你很不錯啊,在吳老闆把你送進去之後,能夠及時醒悟,說出他們的罪行。現在,他和老張一起吃牢飯呢。”
“往警局送資料的人不是我。”
“那是誰?”宿業問出的同時已然想到。
“就是那個和你同姓的小鬼。警察到泰威集團找他那晚,他聽到吳總和老張的談話,就直接跑了。我帶著人找他好幾天沒找到。後來不知道他透過什麼法子,從幾個人手裡弄到了那些資料。”
“讓你來拜佛,你在這兒和人聊天。這裡是寺院,你嗓門兒那麼大,是對佛菩薩不敬。”小司的奶奶一邊唸叨,一邊把人拉走。
宿業衝著一臉不情願的小司擺擺手。轉身尋找禮諶的身影。
他憑著直覺來到地藏閣。禮諶面朝地藏菩薩,誠心跪拜。
他輕手輕腳地走進去。閣內一切如從前,就連看守地藏閣的大媽都還是原來那位。她正低著頭看經書,沒有注意到來往的人。
這裡留有他和禮諶許多回憶。他攀爬佛像被禮諶揪下來,面上好似怒目金剛,實際下手沒有用上幾分力道;他企圖“借”地藏菩薩的錢,被僧人撞破,禮諶為他解圍;他從被迫坐在這裡抱著經書打瞌睡,到主動走進來,誦讀經書,一點一滴的積攢功德。
宿業昂首望向地藏菩薩像,雙手合十在身前,雙目微闔,在心中默默說道:“感謝地藏菩薩,讓我在人生迷途,遇到禮諶。”
他側目看向禮諶。然後解下揹包,拉開拉鍊,兩人把裡面的現金,一點一點,全部塞入功德箱。
兩人又來到另一處大殿。宿業選好一盞長明燈,禮諶將寫好的名字擱在燈座下。
走出大殿,宿業回頭望去,笑著說:“我已經開始想象,有朝一日,慕璟看到他在白鹿寺有一盞長明燈,會是什麼樣的表情。”
“陪我去悟道樹下坐一會兒吧。”
宿業毫不猶豫地拉住禮諶,在對方不解的目光中低下頭,小聲說道:“我怕你往那兒一坐,再也不起來了。”
禮諶一手撫過他的頭,一手握著他的手,低聲說:“我已經悟出來我的道,他就在我的身邊,在我的手中。”
宿業一手抓了抓耳垂,拉著禮諶,直奔後殿。他坐在石碑的一側,曾經習慣坐著的位置。
禮諶先是仰望著樹杈,然後衝著宿業笑了笑,照舊坐在另一側。
兩人都沒有再像從前那樣盤膝而坐,而是各自將一隻手肘搭在石碑上。不約而同地轉頭,在彼此的眼中,凝視著彼此。
幾天之後,天地集團內網的匿名板塊,出現新的熱帖,可以說是“一圖勝萬言”。照片中,兩隻緊緊相握的手,無名指上皆有一枚戒指,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分明。明眼人不難看出,記錄下這一瞬間的時候,這兩隻手的主人,正在同時用力抓住彼此。
宿業聽著大夥兒的討論,眉頭抖了抖,一句話呼之欲出:“怎麼就沒人想到,這事兒會是太子爺乾的呢?”
他稍稍藏一藏手上的戒指,望著螢幕裡傻笑的自己,笑得更傻了。
“你為什麼把那張照片發上去?”宿業縮在禮諶的懷裡問。
“你不是總想有一個熱點蓋過那個帖子嗎?”禮諶摟著宿業,回答的一本正經。
這個解釋,非常受用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