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麼？！”老宋詐唬起來，“啥叫不記得？！我這臉上的傷可是實實在在的！就他倆打得！”他抬手指著少龍和龍辰。
兩人面無表情，對老宋不屑一顧。
“我這兒不清楚事情原委的話，沒辦法往表裡填。填不上表，就不能往校長那兒送。”羅大爺說，“要不然，把燒烤攤老闆找來，我再問問？對了，他女兒在一班，問問那孩子也成。”
“老羅！”老宋一拍桌子，震地屋內霎時一片寂靜。
他衝到桌前，指著羅大爺的鼻子：“你別跟我來這套！你就說，你是不是想護著他倆？！你要是這樣，我就直接去找校長反應！到時候，可就不光是他倆開除了，還有你身為班主任的連帶責任！”
羅大爺站起身，慢聲細語：“那怎麼著是好？咱報警吧。查清楚，到底是不是這倆孩子，無緣無故把你打一頓。”
“羅老頭兒！你！”老宋氣得滿臉通紅，在桌前踱步。
其他幾位老師，先後出聲兒幫腔兒。讓老宋冷靜冷靜，給學生一次機會。
“這樣！”老宋說，“他倆必須寫檢討！貼在全校每個班級牆上！”
羅大爺淡淡地說：“宋老師，這……老師被學生打成這樣，還要全校所有學生都知道……你的面子上……不太好吧？”
老宋登時臉色綠了幾分：“那就在三個班級我的英語課上，把檢討念一遍！”
“打老師肯定不對，檢討要寫！”羅大爺換上厲聲說，對少龍和龍辰說，“交代交代，未成年竟然喝酒！喝酒還喝醉！喝醉還打架！把這些，都好好體現在檢討書裡！聽到沒有？”
兩人點頭如雞啄米。
“明天月考，假期再寫，別耽誤考試。留給你們的時間不多了，把握機會，好好收心學習，抓好你們的體育特長，文化課也別拉下。你倆要是不能騰飛，都對不起你倆的名字。”
兩人又是一番點頭。
羅大爺的話，就像是一座警鐘，每一個字如鐘擺，敲打著頹然少年的心。
少龍幡然悔悟，他的人生，他的理想，他的目標，他的一切，只有一條途徑去實現——考大學。
“呼～”龍辰鬆一口氣，“能對老宋反向要挾，羅大爺這一場太極打得真漂亮。”
“檢討，我來寫。”少龍說。
“啊？顯你認字兒多啊？”龍辰滿不在乎地說，“不用著急，國慶七天假呢。”
少龍沒再堅持，反而問：“你的體……”
“大龍！”楊虎神情激動，直接撲在龍辰身上，“艹！咋樣？！羅大爺喊你倆啥事兒？你快說，快說說！是不是因為把老宋打了？要開除你倆？！”
“你這樣問，我怎麼說？”龍辰一手搭在楊虎肩頭，“沒事兒。沒開除，就是寫份兒檢討。”
“艹！嚇死我了！”楊虎亮著嗓子，“老宋滿學校嚷嚷，說你倆會被開除。”
“咳！”龍辰輕笑，“他也就那麼點兒能耐。”
龍辰轉頭問旁邊的少龍：“你剛才想說啥？”
少龍搖搖頭：“沒什麼。提醒你，別忘了我們的賭約。”
“喲～！”龍辰瞬間睜大眼睛，把少龍從頭到腳端量一番，嘴角勾出笑容，“我記得。”
縱使少龍對這所學校失去任何信心，但在得知月考的考場，就是自己的桌位，仍是被其鬆散及敷衍震驚。
連最基本的調轉書桌都沒有？！
龍辰為他解惑：“有什麼好折騰的？想抄的人自然有辦法抄，不想抄的人，你就是把書翻開，他都懶得提筆去寫。”
第一場的考卷發下來，少龍看了看寫完名字就趴下的龍辰。
顯然，這條龍屬於交白卷那一掛的。
少龍昨晚對月沉思半宿，當卷子放在面前，他拋卻之前墮落過活的想法，一手捏著筆，匆匆掃幾眼試卷，皺起眉頭，一時沒下筆。
“難住了？”龍辰輕聲說，“那就別寫了，睡吧。”
少龍看一眼龍辰，沉下一口氣，用最短的時間，投入到考試中，全神貫注，揮筆如飛。
『君子一言，駟馬難追。』
這是作文題提供的材料句子之一。少龍看到這句話，側目身旁同桌。
沐浴在陽光中的少年，龍眉鳳目，枕著手臂，睡得香甜。
考試，為龍辰帶來的最大好處，大概只有，教室異常安靜，適合補覺。
“咔～咔～！”監考老師的一隻手指在桌沿敲敲。
非但拉回了他的思緒，還敲醒了睡覺的龍辰。
少龍嗖地把視線落回試卷，低頭書寫他剛剛在龍辰身上看到的作文內容。
收卷鈴一響，班上霎時鬧哄哄一片，各行其是，無人討論考卷內容。
第二場考的是英語。少龍拿到卷子，眼前浮現老宋那張臉，登時攥緊雙拳，差點兒撕了手裡的卷子。
“同桌，一定要好好加油嗷～”龍辰模仿著小男孩兒的嗓音說，故意拖長尾音，衝少龍送上一個如沐春風的笑容，隨手寫完名字，照舊趴下睡覺。
剎那間，心絃被少年的一舉一動撥亂。
少龍猶自愣神兒半晌，覷著監考老師的身影，一手不著痕跡地抽走龍辰的卷子，又悄無聲息地把自己的卷子推過去。
龍辰胳膊一動，壓在試卷上。
少龍不敢再動，一邊擔心龍辰醒來，發現卷子被調換，一邊努力沉浸答卷。
考試結束。他趁著龍辰迷迷糊糊醒來的瞬間，迅速收起兩人的卷子，傳給前排同學。
後面幾門學科，他如法炮製。當他摸清楚龍辰根本不會看卷子一眼之後，放心大膽的，隨心所欲的在兩人的卷子上寫。只待收卷鈴聲一響，無比積極的把兩人的卷子往前傳遞。
龍辰一頭霧水：“我說，同桌，你倒也不必這麼積極。萬一我還想寫兩筆呢？萬一我忘了寫名字呢？”
少龍裝聾作啞。
距離國慶節，只剩下一天。少龍清早起來就心慌，想到和張揚的國慶之約，想到張揚滑鐵盧般的日常成績，想到放榜就可以知道龍辰的要求是什麼。
“艹！這些人真積極！”楊虎刷著手機，“群裡已經在發了。好煩，我要遮蔽他們！”
“發什麼？”少龍忍不住問。
“榜。”龍辰說，“放榜了。去的早的同學，拍照發在群裡。”
三人來到學校，少龍看到龍辰口中的榜，不由得匝舌。
紅榜，真的是紅底黑字，具有年代氣息。貼在進入教學樓右手邊的牆上，佔據大半牆面。一堆揹著書包的同學，圍在跟前，尋找自己的名字，喳喳呼呼地討論。有興奮地蹦高，有氣憤地罵娘。
少龍由衷感謝自己的身高，在二百多個人的名單裡尋找自己，不需要仰著脖子。他倒是沒去管自己在哪裡，優先看了居於榜首的同學，順著逐個兒往下看。
意料之中，前排幾乎被是文班的同學佔據。年級榜的百名之後，是武班菜雞互啄的主戰場。
少龍暗自吃驚。
第一個殺入文班主戰場的武班英雄，是葉子。她排在年級榜的第二十二位，是班級裡的第一名。
葉子雖是班長，可在班裡的自習課上，天天和幾個女生天南海北的胡侃，真不像是能考這麼高成績的人。
女生們圍著葉子誇獎，語氣中滿滿地羨慕：“明明大家都在浪，班長卻在背地裡偷偷學習。”
“葉子可是三個武班的第一名！給咱們班長臉！葉子，女武神！”
少龍的名字沒出現在榜首，龍辰絲毫沒有贏了賭約的愉悅心情，望著紅榜嘆氣。他一個個往後尋找，尋找他那明明看起來很努力的同桌的名字。
“我艹！大龍，你的成績呢？！”楊虎詐唬一聲，“咋沒在末尾看到你？！”
龍辰掃一眼最後排，果然不見自己的名字：“反正全零蛋，寫不寫，沒差別。”
“艹！”楊虎驚叫一聲，一手激動地拉著龍辰，撥開幾個同學，“大龍，大龍！我找到你了！你快看，你在那兒！”
龍辰順著楊虎的手指看過去，頓時大驚失色。他排在年級榜百名之內，第九十九，班級裡第十九名。
“艹！這對勁兒嗎？！是不是寫錯了？！你不是全白卷兒嗎？後面怎麼還有各科成績。除了語文零分，其它……”楊虎突然頓住，叫得更大聲，“啊艹！！！大龍！你的英語！你英語滿分！”
楊虎這樣一通叫喚，連帶著少龍在內的三個人，成為焦點。要知道，榜首那位，沒有一科是滿分。
龍辰還沒整明白自己啥情況，又看到隔著幾人之前的，醒目的名字。少龍排在九十一，班級名次第十七。與他恰恰相反的是，少龍的英語成績零分。
他狐疑望著率先離去的少龍的背影，腦海裡閃過一個大膽地假設。這個假設不是毫無依據，他在考試期間，半夢半醒，依稀看到少龍動他的卷子。他以為是為了放在一起交卷，就沒在意。
少龍沒想到，榜上會把每個人的各科成績都放出來。他看到自己的成績，又很快找到龍辰的成績。若非楊虎大呼小叫，以兩人的位置來說，沒人會關注是否有滿分學科混在裡面。
龍辰翻窗進教室，坐在位置上，靠著窗臺，彷彿看透一切似的，注視著少龍。
少龍正襟危坐，目不斜視。
“同桌，你身上有李白的俠客範兒。”龍辰真誠地說，“事了拂衣去，深藏身與名。”
少龍置若罔聞。
“就是吧……”龍辰刻意停頓，“這事兒如果被老師發現的話……”
少龍轉頭，對上龍辰的視線。
龍辰粲然一笑：“我說過他了。我的成績，都是你的傑作吧？不是我文殊菩薩附身吧？”
少龍點點頭。
“你很閒嗎？你有答兩份的時間，不能靜心思考，給自己多做對幾道題？這樣，你就能考得更靠前。說不定，使使勁兒，衝到榜首，贏了咱倆的打賭。”龍辰恨鐵不成鋼般地說。
少龍沒再說話，把注意力放在課上。
龍辰一手托腮，看著恢復到往日狀態，堂堂課都在盲寫筆記的同桌，一時間，喜憂參半。
喜的是，少年身上重現傲然不群和不與俗流的人格，那股總是能夠吸引他不由自主去接近的勁兒，回來了；憂的是，那短暫的，無憂無慮的，翹課躺在倉庫墊子上，彼此心照不宣的，從裝睡到不小心真睡著的日子，不復存在。
下午的班會，羅大爺帶著卷子進教室，吩咐同學，傳到每人手裡。
“這一次考試，咱們班大部分同學，表現不錯。”羅大爺揹著手，聲音不大。
或許因為熬過這幾小時，就迎來七天放肆玩鬧的長假期，同學們比平時遵守課堂紀律，聽著羅大爺的絮叨。
“各別同學吧……成績有極大的突破。”
少龍和龍辰不約而同地轉頭，相視一眼，又各自盯著講臺踱步的羅大爺。
“如果你的成績是你的真實水平，那我很欣慰。如果是你用投機取巧，旁門左道的方式得來的成績，那你還不如交白卷兒。同學之間，互幫互助，共同進步。這沒錯。但是，要採取正確的方式方法……”
龍辰低頭翻翻自己手裡的卷子。他覺得，羅大爺的話，句句都是在說他。他雖然從不寫作業，考試永遠交白卷，但羅大爺見過他的字，在他過往交上去的檢討書裡。
他又拿過少龍的卷子翻看，暗自佩服這條龍的聰明。兩人的卷子，筆跡並不相同，甚至於，他的那份，字跡比少龍自己的卷子上寫得還要規整。
更加令他驚愕的是，兩份卷子是分開答的，一張上面答過的題，另一張就會相應留空。
龍辰仔仔細細比對，把分數重新計算，得出結果。
少龍不僅僅是英語滿分，另外還有數學和化學，物理及生物各只錯一道題，語文的分數也非常高。
按照少龍的實際成績，不但穩居年級榜首，而且重新整理學校最高分記錄。
龍辰把算出來的結果，遞到少龍眼前：“你原來是個真學霸！”他盡力壓低聲音，卻掩不住語氣中的驚歎。
“……班會剩下的時間，你們都看看自己的卷子，改改錯題。”羅大爺走出教室，來到窗下，“少龍，你跟我來一下。”
龍辰越想，越覺得不放心，探頭窗外，翻窗出去。他躡手躡腳地挨近兩人，躲起來偷聽。
“……某種角度來說，是一種進步。要知道，在你來之前，他從來沒在卷子上寫過一個字，名字除外。”羅大爺語氣中有幾分欣慰，“我對龍辰還是比較瞭解的。這應該不是他武力強迫你這麼幹的。你為什麼？”
“我拿錯卷子了，沒注意。”
龍辰聽到少龍這蹩腳的理由，眼前一黑，忍俊不禁。這條傲龍，撒謊都不會。
“你撒謊。你以為我不會去看？我把班上每一個人的各科卷子都看了。你是刻意兩份換著答的。”
少龍沒說話。
“你倆的卷子，我仔細比對過，分數也給你算過。我就問你，考試過程，你作弊沒？”
少龍搖搖頭。
“嗯～”羅大爺頷首，“我想也是，你要是作弊，就不會去管龍辰的卷子。你的檔案目前封存著，但就憑你這次的成績，我可以去找上級，給你申請調到文班。”
龍辰心頭忽來莫名的失落，緊了緊拳頭，期待少龍的回答。
“我不去。”少龍回答地特別快，“老師，我的成績如您所見。我在咱們班，一樣能學習。另外，我有自己的計劃，不走體育高考。”
“是。你成績傲人。可是，武班比文班少課，教學進度慢。人吶，最怕處在一個相對頹廢的環境。”羅大爺重重嘆氣，“我怕你這個好苗子……唉……這樣吧，趁著國慶假期，你好好考慮，節後回來，再給我答案。”
“好。”少龍向羅大爺深深鞠躬，“謝謝老師。”
“少龍，我不得不提醒你。現在你們處在人生最關鍵的時刻，凡事一定要謹慎考慮。”羅大爺說完，惋惜地搖搖頭。
“你為什麼不去文班？！”龍辰一時腦子發熱地衝到少龍面前。
少龍詫異望著龍辰：“你……”
“沒錯！我偷聽你和羅大爺的談話。因為，我怕他追究你替我答卷的事情。”
“你聽到了。他沒有追究，他知道你不是一個虛榮的人。”
“這些都不重要，”龍辰語氣不悅，“你為什麼不去文班？！你的成績該在榜首！大學霸！”
“學霸在哪兒都是學霸！”
龍辰愣神片刻，眉眼上揚，衝少龍豎起大拇指：“傲！傲龍，假期要不要一起去玩兒？”
“我……有別的安排。”
“嗷～”龍辰故作滿不在乎地調侃，“也是。學霸不需要朋友。那句話怎麼說來著？‘書中自有黃金屋，書中還有顏如玉。’，加油咯～”
羅大爺的話始終縈繞在耳邊，少龍越想越煩悶。在拒絕的霎那，他想到的是，換同桌，換班級，從零開始，熟悉融入。
張揚：『考得咋樣？我上飛機了。』
少龍拋卻幾分愁緒：『好好休息。這一趟挺折騰的。』
張揚：『嗯。兄弟，明天見。』 少龍看到這句話，轉頭望著旁邊空蕩蕩的桌位出神。
少龍哼著曲子，步履輕快，穿過西南一路，猛地停住。
車站對他來說，是一個比較禁忌的地方。走上站前廣場，過往一切不愉快，排山倒海而來。
那座被他擦乾淨的石墩，經過一個多月的風吹雨打，滿是汙泥。
站在廣場，隱匿人群中，他左顧右盼，擔心撞見不想見到的人。
漫長的等待，一個高大帥氣的男生，單肩揹包，一手拉著行李箱，走出大廳，東張西望。
“張揚！”少龍瞬間調動身體全部能量，高聲呼喊，毫不猶豫地衝過去。
在眾目睽睽之下，兩個彷彿半生沒見的好兄弟，把彼此緊緊按在懷裡。
張揚一手拍著少龍的後背，皺眉掃一眼周圍，低聲說：“這裡的人，怎麼眼神兒看起來，那麼不友善呢？”
“他們嫉妒你帥。”少龍一手搭在張揚的肩頭，笑容燦爛，“走，帶你去酒店。我上午給你找的，全鎮最好的。”
西南一路並不寬敞。兩人互相搭著對方肩頭，少龍手裡還拉著張揚的行李箱。走在路上，基本把路堵住。偶爾有個想要透過的，兩人就要一起側身，把人讓過去。
“嚯！這就是你說的那個玄武廣場了。”張揚四處張望，指著東邊一處，“喲～那家就是不服網咖。”
“嗯。”少龍沒往不服的方向看，勾一勾搭在張揚肩頭的胳膊，“往裡走就是酒店，先上去安頓。”
酒店大門口，紅毯鋪地，兩邊停著幾輛車，大堂裡外圍著不少人。
張揚扔下書包，推開窗戶，俯瞰玄武廣場，以及周圍的景物，深深吸一口氣。
“這裡空氣不太好，別那麼用力吸。”少龍仔細檢查房間，來到窗前，朝著斜對面的不服瞟一眼。
“怎麼樣？火車難睡吧？先洗澡休息，還是帶你去吃飯？”
“吃飯吧。我上一頓還是後半夜下飛機吃的。”張揚靠在窗臺，“本來準備上午在火車上吃，對面哥們兒盒飯裡吃出蟑螂。噁心得我，就剩下反胃了。”
“走。”少龍站起身。
“等一下，我洗把臉。”
少龍重新走到窗邊，有意隱藏自己，目光落在不服網咖。
兩人剛下樓，趕上結婚的吉時，外面鑼鼓喧天，噼裡啪啦地鞭炮聲。
“好熱鬧啊。這裡地方不大，結婚的排場擺挺大。”張揚好奇地看著，“嘿！婚車來了！”
他拉住少龍：“等等走，看看新娘子。”
兩人站在人群之外，仗著身高腿長，瞧著遠處緩緩駛過來的車隊。距離越短，車速越慢，輔車依次開過酒店門前，只剩下主婚車。
場上，忽然改變鑼鼓點兒。從人群后面，出來兩隻萌兇萌兇的醒獅，隨著鼓點舞起來。
“嚯！是南獅誒！沒想到能在這裡看到南獅！”張揚激動地說，“我還是第一次看不上樁的南獅，有點兒意思啊。”
看著中央空地的舞獅，少龍瞬間有種異形換地的錯覺，彷彿時光倒流，回到小時候。張揚知道他喜歡看高樁舞獅，一聽說哪裡有活動，就會帶著他去看。兩人甚至會趁著學校午休，打車橫穿城市，就為看一場幾分鐘的舞獅表演。
兩隻獅子開路，主婚車繼續前行，在酒店大門口停下。新郎把新娘子接下車，走到紅毯中央。在一系列流程完成後，兩隻獅子直立兩側，吐出一副吉祥對聯。
“唉～沒有樁，一點兒都不刺激，這醒獅就剩下萌了。”
“走吧。吃飯去。”
張揚回頭看一眼酒店：“新娘子挺漂亮的。能代表這裡女生顏值的平均水平嗎？”
“啊？我沒留意。”少龍淡淡地說，“不知道。”
“班上不少女生挺惦記你的，總來問我你的訊息。”張揚說。
“那你就從中找個不錯的，處一處。也算是不負韶華。”
“你呢？怎麼想的？”
“給你做伴郎。”少龍說。
“你做伴郎？搶我風頭。我怕新娘子當場非你不嫁。”
少龍一眼從人群中看到龍辰，對方穿著一身閃亮亮的練功服。身後還有一群打扮起來的小學員，直奔酒店來。
“學霸不是在家學習嗎？”龍辰眉眼上揚，有意調侃，掃一眼兩人。
“咦？你不是那個網管嗎？”張揚心直口快。
“喲～”龍辰端量一番張揚，“你不是那個學渣嗎？”
少龍連忙拽一拽張揚，指著龍辰說：“我同學，龍辰。”
“是同桌！”龍辰糾正道。
“有什麼好強調的？我和少龍做了十年同桌！”張揚說著，一手搭在少龍肩頭，把人往懷裡按。
少龍稍微掙扎一下，揉揉太陽穴，清了清嗓子：“我兄弟，張揚。”
“是最好的兄弟！”張揚示威似的看著龍辰。
“大龍！”楊虎走過來，“幹啥呢？進去了。”
龍辰反手搭著楊虎的肩頭：“楊虎。我最好的好兄弟！”
“啊？昂！”楊虎瞧一眼少龍，看了看張揚，“回頭再說。馬上到你帶那群小鬼上場了。走走走。”
龍辰被楊虎拉走，師徒一行人進入酒店。
少龍回頭看一眼，對張揚說：“走吧，帶你去吃飯，就在前面。”
“你這個同桌，有點兒意思啊。”張揚說，“說我是學渣，他學習很好嗎？”
“大概吧。”少龍想了想，交白卷不等於不會，可能只是不想寫。
“什麼叫大概吧？他可是你同桌。”張揚皺眉問，“你們月考成績下來了嗎？我昨晚問你，被你跳過了。”
少龍心虛起來，遲疑著點點頭。
“那就是了。他考的怎麼樣，你總該知道吧？”
少龍暗自鬆了一口氣：“年級百名之內。”
“那還可以。你呢？是不是獨佔鰲頭，震懾全校？我可是聽到那條龍管你叫學霸。”
少龍正思忖，如何向張揚解釋自己的考試成績，酒店裡突然傳來震天響的音樂。
兩人霎時相視一眼。是他們無比熟悉的曲子，多少次比賽時都在用。
少龍心中有一種直覺——龍辰上場了。
下一瞬，他被張揚拉著往回跑，衝進酒店，隔著宴會大廳，遙望舞臺。
看不清人臉，但他認得練功服，認得少年矯若遊龍的身姿，行雲流水的動作。
“哇哦！”張揚一手抓著少龍的胳膊，“你看見沒？！凌空轉體三週！還接了個一字馬！”語氣中滿是讚歎。
少龍後悔沒有來得及拿出手機抓拍。他眼中的龍辰，除了帖子裡別人的拍攝，就是武館帶徒弟時的嚴苛。真正看到龍辰展現身手，這還是第一次。
“哇噻！風火輪！”張揚又是一聲驚叫。
一段獨秀結束，龍辰又帶著一群小學員，以連續後翻開場，整齊的耍起一套醉拳。
少龍遠遠望著臺上搶眼的少年，暗自嘆氣。
表演即將結束，避免再和龍辰遇上，少龍帶著張揚離開。走進一家飯館，點幾樣符合張揚口味的菜。
“這地方，藏龍臥虎啊。”張揚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表演中。
“嗯。你剛見過的，龍和虎。”
張揚想了想，笑起來：“對哦。他倆的名字，一個帶龍，一個帶虎。”
每上來一道菜，少龍就給張揚介紹，然後等著聽張揚的反饋。
張揚頻頻點頭：“才一個多月，你摸這麼清楚？”
“這地方，能吃的一共也就那麼幾家。”少龍轉頭望向窗外。
曾經帶他一家家試吃的龍辰，正拉著楊虎，似是有意繞過這家店。
吃飽喝足的張揚，掏掏耳朵：“飯館裡的人，吆五喝六，充滿市井氣。轉轉吧，帶我去你的學校看看。”
為了不對好兄弟撒謊，少龍只在剛開學時，忍不住對張揚吐槽學校，後來就沒太提到學校裡的事情。是以，他領著張揚去學校。後者從破門樓子開始，一路嫌棄，一路嘆氣。
兩人都是有練武底子的人，輕而易舉翻牆溜進校園，站在紅榜面前。
“你這是考得什麼東西？！”張揚登時火冒三丈，“這是什麼稀爛的成績？！為什麼英語掛〇了？！你到底……”
少龍皺眉聽著好兄弟的怒吼，慢慢垂首，等著教學樓裡恢復安靜。
“我和你說過，英語那個老師不行。所以，我就沒答英語卷子。”
“好！”張揚忍著怒氣，一手指著紅榜，“其它幾門呢？！什麼理由？！你說你門門中途暈倒在考場我都信。你說！”
少龍沉下一口氣，把和龍辰打賭，以及考試時，兩人卷子各答一部分的事情，大致和張揚講明白。
“我就是想知道，他會對我提什麼要求。”少龍如實說。
張揚沉默幾秒，笑出聲：“也就你才有這樣任性的資本。”
“所以說，那傢伙才是交白卷的學渣！他竟然還說我是學渣？！”張揚憤憤地說。
少龍抽出一支菸點上，淺淺吸一口，望著紅榜上，龍辰的成績。
“你們這考試，真兒戲。你和我說百名之內，好傢伙，你們全年級才二百多個人。”
少龍笑了笑：“走吧。都看到這裡了，就帶你再去看看我所在的班級。”
“這什麼？”張揚狐疑看著少龍手裡的煙，“你不是隻抽大中華嗎？”
“這邊特有的煙。”少龍拿出煙盒，“黑盒龍煙，價格不高，抽著還不錯。”
“我想給你帶大中華來著，上不了飛機。”
少龍勾了勾唇角：“不是非大中華不可。”
來到高二（三）班，少龍兩肘搭在走廊欄杆：“就這間，我坐在靠窗旁邊的位置。”
“嘖～這在咱們學校，就是吊車尾專屬區。”張揚趴在欄杆，側目少龍。
“給我也來一根。”
少龍轉頭，驚愕望著張揚，開啟煙盒，遞過去：“你學著抽菸了？”
“沒有。”張揚抽出一根，把煙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，淡淡地說，“就是覺得，此情此景，該有一根菸在手。”說完，把煙往嘴邊送。
少龍一把奪過去，狠狠扔向遠處：“別亂來，你可是要考軍校的人。”
“你呢？”張揚聲音很輕，“還記得你的目標嗎？”
“我是要考第一學府的人，不會因任何外力發生變化。”少龍語氣堅定。
“好！”張揚一手摟著少龍肩頭，“我就喜歡你這個勁兒。再去別處看看吧，我要在這幾天裡，走遍你走過的路，嚐遍你吃過的菜，感受你在這裡的生活。”
夜幕降臨的玄武廣場，地燈門燈亮起不少。
少龍與張揚，勾肩搭背，從玄武像後面，穿過廣場，一路有說有笑。
龍辰站在不服門口抽菸，目送兩人進入酒店。
他聽不清兩人說什麼，但是透過白天所見少龍的小動作，以及若隱若現的人聲，不難看出，少龍心情愉悅。無論肢體或聲音，都是一種從未表露過的狀態。
“嘿！這闊少爺，竟然有朋友？大龍，看來格路的人，不止是你。”
龍辰吐出煙霧：“能千里迢迢來看他，關係非同一般。”
“我記得說的是……好兄弟？”楊虎滿不在乎，“那也沒啥。你要是飛出千里之外，我也去看你。哎，你飛嗎？”
“飛什麼飛？”龍辰瞥一眼楊虎，“不服這麼大買賣，飛得了嗎我？”
“那你怎麼不交白卷兒了？還有，你英語竟然滿分？！這就離譜！誰給你答的？不會是……闊少爺寫錯卷子……”
“我文殊菩薩附身，替我考的。”龍辰不耐煩的說，“飛虎，別再提月考的事兒了。也別跟任何人說，尤其是姐。”
“行。不提。”楊虎說，“我進屋了，你接著在這兒賣呆兒吧。”
“我抽完煙就進去。”
“我這半天就沒見你往嘴邊兒送。”楊虎一臉嫌棄，轉身進屋。
龍辰低頭看看手裡的半截煙，叼在嘴邊，雙手抱著後腦勺，仰望夜空。透過煙霧繚繞，注視著整個酒店唯一一間亮燈的窗。
不服距離酒店挺遠的。他看不清關窗的人，但能看出對方動作突然停頓。
少龍藉著關窗，俯瞰不服網咖，看到一人站在門口，叼著煙，抱著頭，是望天，也是望這邊。
“少龍，我洗好了，你去吧。”張揚從洗手間出來，擦著他的寸頭。
“嗯。”少龍拉上窗簾。
洗手間整個用磨砂玻璃包起來，一旁就是雙人大床。酒店裡所有的客房，全是這個結構。理由很簡單，千百年沒有外人來的酒店，平時只為了提供小情侶約會，或者作為某些人的臨時戰場。
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洗個澡了。
在武館洗澡，時時擔心有人進去。即使龍辰每每在外幫他看著，萬一就有要洗澡的，龍辰也會很難辦。
他忽然想起來，和龍辰發洩似的痛快打一架，被迫受澡堂文化薰陶。兩人洗了澡，還給彼此擦了藥。當時，他是光著出去的，穿的是龍辰的褲子。
在那之後，他沒再注意過這個問題，可龍辰依然坐在更衣室等他。
少龍從洗手間出來。
張揚坐在床上，東西攤了滿床，衝他招招手：“來，看我給你帶的好東西。”
“這個，最新款纏手帶，五米的。”張揚獻寶般的遞給少龍。
少龍拿在手裡，反覆看看：“你知道，我不打比賽了。”
“給你打架用的。”張揚說，“那會兒影片，見你拳峰都打爛了，就給你買好了，一直沒找到機會郵寄。”
少龍沒拆開，在手上掂量幾下：“等我把這十米纏完，人都涼透了。我發現，毛巾挺好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