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山也在這短暫的時間裡得到喘氣，爬起來，再一次撲向少龍。
龍辰一手拉開少龍，閃過高山的手臂。
高山兩手抓住個人，用力舉過頭頂，作勢要摔。
“啊！”女生們高聲尖叫，驚恐指著高山的頭頂，“高山！你！”
高山仰頭看清楚，立馬找回理智，把面色煞白的羅大爺穩穩放下。
“臭小子……”羅大爺跌坐在椅子上，聲音打顫，“你們這群小王八羔子！你……你連我都敢打？你這是要摔死我啊？！”
他越說越激動，聲音逐漸正常，再到拔高音調：“誰給你的膽子，敢弒師？！”
高山似乎也被嚇得不輕，一聲不敢吭，使勁兒搖頭。
“你們兩個打架的，”羅大爺氣呼呼地說，“每人五百字檢討，一週的班級衛生！”
高山憤憤瞪著少龍：“有種校外繼續！”
交手沒能出結果，少龍心裡憋著一股火，冷冷丟給高山一句：“你給自己寫份遺囑！”
“有完沒完？！用不用給你倆擺個擂臺？！”
“好！”兩人莫名異口同聲，擲地有聲。
顯然，沒有勝負，誰也不服誰。
龍辰咬住嘴角笑意，輪番瞧著未能盡興的兩人。
羅大爺看著滿屋子狼藉，質問：“這節不是英語課嗎？你們英語老師呢？！怎麼任由你們在這裡胡鬧？！”
葉子連忙上前，把老師進門摔一跤，以及後續的事情，和羅大爺說清楚。
“你們這群小兔羔子啊！”羅大爺氣得砸桌子，“所有人趕緊把座位都收拾好！葉子，跟我來一下。”
回到桌位，龍辰伸手掀開少龍的衣服：“怎麼樣？有事兒嗎？”
少龍垂手揮開：“沒事兒。”
龍辰不放心的問：“他的抱摔那麼狠，真沒事兒？”
少龍低聲說：“他會摔，我也會防。就憑他那幾下，還不能傷到我。”
龍辰笑了笑：“那就好。”
葉子從外面回來，站在講臺上，神色凝重：“我希望大家，一會兒能給新來的英語老師道歉，給老師留下個好印象。”
“為什麼要道歉？！大佬爺們兒，憑什麼給個小娘們兒道歉？！”有男生高聲說。
“就是，就是。她是自己摔倒的，又不是我們的錯，憑什麼道歉？”
“給個小娘們兒道歉，我男子漢的尊嚴往哪兒擺？！”
“一聲道歉，丟不了你們男子漢的面子。”葉子聲音不大，“反而能夠更好地體現你們的品格，讓你們像個真正的爺們兒。”
“就是就是，”有女生反駁道，“你們說自己爺們兒，看到女老師摔倒，都沒人去扶，只知道幸災樂禍。丟人不丟人？！”
“要我說，扶老師起來的，才算真爺們兒。”
葉子的一句話，惹得一群人目光先後投向少龍。
龍辰也看向少龍。大家討論的熱鬧，他的同桌，正低頭看書，根本沒聽到。
“大班長，你什麼意思啊？”有男生不滿，調笑著說，“你是不是對人家有意思，藉機表白啊？”
葉子氣得拿書拍桌子：“你別亂說！”
龍辰看一眼彷彿失聰的少龍，聽到外面的腳步聲，朝窗外看去。
走廊上，年輕女老師身著白色連衣裙，裙子下襬，一片刺目殷紅，兩隻膝蓋，皆用紗布包著，走路還有點兒瘸。
“英語老師來了。”龍辰低聲對少龍說。
少龍跟著看向走廊，一雙眼睛，跟隨老師的身影移動。
他這次看得真切，老師很年輕，容貌秀麗，眼眶微微泛紅，似是剛剛哭過。
葉子率先站起來：“起立！”
所有同學跟著站起來：“老師，對不起。”
少龍不敢置信，等他回過神兒，發現同學們整齊劃一的，對老師深深鞠躬。
處在這個年紀的少年們，雖然總是會在任何應該的，不應該的地方逞強、嘴硬。但只要良心未泯，他們還是肯接受勸導的。
少龍覷一眼講臺，暗暗期待老師開口，這對他相當重要。
英語老師眼睛紅著，愣了片刻，面上露出笑容：“沒關係。我叫羅萌，是你們的英語老師，在以後的日子裡，大家相處愉快。”
少龍暗自鬆了一口氣。
羅萌說的是普通話，聲音有點兒不自然，大概是受剛哭過的影響。
當她拿起課本，開始講課，一口流利的英語，聲情並茂。
效果遠遠超出少龍所想，他不禁驚疑，這樣的老師，為什麼會願意到這裡來教書？
一堂英語課結束，羅萌抱著書，走下講臺。
葉子趕忙上前，與羅萌低聲說著什麼，攙扶著，一道離開教室。
少龍第一次聽半堂最為舒心的英語課，心情大好。既是為能有羅萌這樣的英語老師，也是為自己堅定留在武班。
“嘿！羅萌長得好看吧？”龍辰用手肘碰碰少龍，“你都盯著人家看半天了。進教室你就在看，離開教室，你還在看。這我都沒給你算，上課時候，你眼睛就沒離開過人家。”
少龍收回目光，動了動嘴角，低頭整理筆記。
班上的同學們，都在討論英語老師。從庸俗的點評長相，到隱含傾佩的聊起講課，順帶又把死去的老宋一頓吐槽、謾罵。
放學之後，少龍留在教室裡學習，剛把作業寫完，教室裡一片漆黑。
他不由得攥緊雙拳，本想今天再和門衛好好交涉交涉，結果對方根本不出現，直接拉閘。
拎著滑板，走到教學樓一層，前方有個一瘸一拐的身影，一身白色的連衣裙，在月光下，格外亮眼。
少龍收起滑板，跟在後面。他想起葉子的舉動，猶猶豫豫地抬起手，還沒到半程，又嗖地放下去。
羅萌突然停步回頭，錯愕看著少龍，眼中很快浮現笑意：“是你，你叫什麼？”
“少龍，高二（三）班。”
“我記得，”羅萌點點頭，“是你扶我起來的。怎麼才離開學校？”
“寫作業。”
羅萌一臉欣慰：“一中真正用功的學生可不多。我記住你了。很晚了，快回家吧。”
少龍走在羅萌身側，稍微偏後的位置，看她走得不穩，幾次想要伸手去扶一下，又一次次退縮。
直至，兩人走出學校，站在路邊。
鎮上沒有計程車，羅萌站在這裡，更可能是為了緩和膝蓋的傷痛。
“需要幫忙嗎？”少龍鼓足勇氣問。
羅萌詫異看了看少龍，笑著說：“不用了。我家離這裡很近。你呢，用這個回去？”
她指了指少龍手裡的滑板。
“嗯。”少龍一腳踩著滑板，“我可以用滑板送你。”
羅萌忍俊不禁：“我不會滑，站也站不穩。”
“你可以扶著我。”
“不了。”羅萌笑一笑，“你住哪裡？遠嗎？天黑路破，滑板很危險。萬一摔傷，可就耽誤學習進度了。”
少龍沒再說話，也沒離開，一腳踩在板尾，帥氣的收起滑板。
當羅萌繼續朝著一個方向走，他就在身後默默跟隨，走走停停，始終想不清楚自己為什麼這樣做。
“我住這裡。”羅萌停在一幢居民樓前，“你回家吧。”
“老師，你……你明天……還去學校嗎？”少龍問得支支吾吾。
“當然去呀。”羅萌狐疑看看少龍，“明天補國慶的假期，要上課。”
“可是……你……你的膝蓋……”
“沒事兒。”羅萌笑著說，“也怪我自己，平地都能摔跤。不嚴重，休息一晚上，明天應該就不瘸了。放心吧，不會耽誤英語課。”
少龍衝羅萌鞠躬：“老師再見。”
羅萌的一番話，使他心底難得踏實，對這個才聽過半堂課的年輕女老師，肅然起敬。
他再也無需翹英語課，可以好好的坐在教室裡，聽每一堂英語課。同樣，他再也不會在上課時間，與龍辰一同去倉庫，舒舒服服地躺在陽光下。
少龍站在主幹道的十字路口，遙望對面的不服網咖。
按照計劃，今天還有兩頁習題冊沒做。
他要麼去不服包廂，要麼回去睡覺，天亮再去學校。
龍辰：『你沒和高山打起來吧？』
少龍看到訊息，這才想起來，早就忘記這件事情，他回覆一句：『他沒有來找我。』
龍辰：『那就好。什麼時候打，記得叫我去圍觀。你倆這場約架，還是非常值得學習的。』末尾帶上幾個狂笑表情。
少龍斟酌半晌，沒想出來這話要怎麼接。
龍辰：『你還在學校嗎？』
少龍：『不在。我回去了。』
他端著手機，等了一會兒。
只見『龍』字暱稱後面的狀態，反覆出現正在輸入，就是沒有一條訊息發過來。
不服網咖大門開啟，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，手上夾著煙。
少龍下意識息屏，朝著沒什麼光亮的地方躲一躲。
龍辰仰望夜空，手裡的煙，忽明忽暗，緩慢燃燒，半天不往嘴邊送。不知是想什麼出神了，還是單純就為了消耗一根菸。
吸菸不走肺，在煙鬼眼裡屬於浪費。點燃煙卻一口不抽，可以說是在燒錢。
楊虎推門出來，和龍辰說幾句，兩人前後腳進入網咖。
少龍抬頭望天。
星月無光。
適合睡覺，除了睡覺，也幹不了別的。
少龍照舊天亮趕到學校，獨自一人坐在教室裡專注學習。
同學陸陸續續來到，旁若無人的聊天、打遊戲。
硬是把投入題海的少龍，解題思路打斷。他翻出耳機，罩在頭上，只後悔沒有一來就戴上。
龍辰今天來的很早，早讀還沒結束。他帶來早餐攤的小籠包和瘦肉粥，放在少龍的桌上，並嫌棄的把桌上本來的垃圾食品拿走。
“吃這個，還熱著。”龍辰把盒子朝少龍手邊推一推，“先吃再寫，不然上課又該餓肚子了。”
少龍暗暗覺得，以龍辰這樣觀察入微，聰穎絕頂，若是把心思放在學習上，成績絕對不會太差。
畢竟，能考上高中，底子還是有的。
然而，當他旁敲側擊的問龍辰，才知道事情與他想象的大相徑庭。
這所高中，根本不存在進不了的問題。學校為了能夠收夠學生，分數線一降在降。在他們的後一屆，已經連二百個高一生都湊不夠。但凡有能力出去的，就會優先把即將入學的孩子帶走，再好一些的情況，會將老人也接走。
“慫貨！”高山一掌拍在少龍的書桌，一手指著少龍的鼻子，“昨晚怎麼不敢找我？！躲哪兒去了？！”
少龍夾起掉在桌子上的半拉包子，不屑地掃一眼高山：“我的時間很寶貴。你要是想找死，就把時間地點約準確。”
“今晚！五點半！”高山狠言狠語，“放體育器材的倉庫！”
龍辰打個響指：“我給你倆做公正！”
“我也去！”楊虎遠遠的舉手。
少龍拿出手機，編輯日程提醒，螢幕朝向高山：“過時不候！”
“可別再慫了！”高山輕蔑一笑，轉身離開。
少龍仔細察看半拉包子，猶猶豫豫地往嘴裡送，被龍辰攔住。
“掉桌子上了，就別吃了。”龍辰皺眉看著他，“都是同學，你可別下死手。會被開除。”
“看他想怎麼樣。”少龍說完，手機螢幕一亮，顯示低電警告。
龍辰從書包裡拿出個充電寶：“給，拿去用。”
充電寶上面帶著一根充電線，少龍插上手機，電量滿格。
他忽地想起來，兩人剛才進行到一半的話題，再看龍辰的種種細緻舉動，忍不住問：“你以前成績怎麼樣？中考多少分？”
“誰記那玩意兒，反正降低分數線，我就進來了。”
少龍還想追問，上課鈴響。他手忙腳亂地收拾桌子，拿出書本，專心聽課。
羅萌今天穿著一條特別寬鬆的運動褲，一件束腰圓領上衣，抱著教科書，走到班級門口，停頓一秒，邁進教室。
自從昨天的事件之後，班上的同學們，莫名一致的，特別乖巧的，正襟危坐，目光全都放在羅萌身上。
教室裡從未有過的安靜。
羅萌走上講臺，往那兒一站，看起來，很符合班上半大小子對女大學生的想象。
他們會不由自主的約束自己，靜靜地守著。誰若是膽敢打破其中的靜謐，就會遭到其他人的冷眼相對，握拳威脅。
“你倆認識？”龍辰在下課後，問少龍。
“誰？”少龍還沉浸在剛才的課程內容，一頭霧水的反問。
“你，和羅萌。”
少龍搖搖頭：“什麼意思？”
龍辰眉頭一挑：“羅萌課上第一個問題，就點你的名字。其他同學，她可都是當場問名字的。”
“那是我昨天……”少龍突然噤聲。
他認真想想，覺得不該把昨晚拎著滑板，跟隨羅萌一路的怪異行為，告訴龍辰。
“昨天？你扶她起來，還順便做了個自我介紹？”龍辰調笑著問，“你咋說的？少龍，過路的？”他有意模仿少龍的語氣，說出少龍的話。
少龍欲言又止，低頭寫筆記。腦子裡卻在想，龍辰不是一整節課都在睡覺嗎？怎麼聽得有頭有尾的？而且，顯然全部聽懂了。
他覷一眼趴在課桌的龍辰，心底裡冒出一個大膽的揣測——龍辰，其實是在聽課。
為此，他又忙裡偷閒地偷瞄龍辰幾次。後者趴了一整節課，一動沒動。
直至下課鈴響，龍辰站起來：“你在教室睡覺吧，我幫你帶飯回來。” “你……”
“能為學霸服務，是我的榮幸。”龍辰笑著說，“何況，你晚上還要和高山約架，總要吃飯。有什麼特別想吃的嗎？”
“大龍，走了。吃飯去！”楊虎站在兩人身後，翻出窗戶，看一眼還坐在位置上的少龍，刻意壓低聲音，問龍辰，“他不去？”
少龍趴在桌上，點開龍辰的聊天框：『都行。謝謝。』
他點開手機相簿，一張張滑過，滑到兩人比賽風火輪的影片，鬼使神差地播放，看了一遍又一遍，察覺有些睏意，息屏睡覺。
龍辰和楊虎吃完午飯，在不服睡了一中午。然後再次去飯館，點了一份炒菜，坐那兒等著。
“又給少龍帶的？”楊虎問。
“嗯。”龍辰低頭玩著手機。
“你對他是不是太好了一點兒。跟兄弟似的。”
“多處一個兄弟也不錯。”龍辰隨口說。
“不行！”楊虎提高聲音，“誰都不能取代咱倆的交情。”
“放心吧。沒人能取代。你們倆，不一樣。”
“這還差不多。”楊虎喝兩口茶，立馬放下，“嗯？什麼不一樣？”
龍辰被他問得有點兒煩：“啥玩意兒？他一個過路的，和你當然不一樣。”
“哦。”楊虎喝著茶，看了看主幹道對面的學校，“大龍，你說，他折到這兒來了，還能考出去嗎？”
“我哪知道，看他自己的造化吧。”
龍辰想了想，這裡應該困不住那條渾身逆鱗的傲龍。
楊虎說：“其實吧。在他暴露自己學霸身份之後，我覺得，你倆在某些方面挺像的，都像是一條被困在這裡的龍。”
龍辰抬頭掃一眼楊虎：“切～都說了，別再提他是學霸的事兒。”
“為什麼？”楊虎追問，“這不是好事兒嗎？他那麼傲氣，怎麼在這種可以露臉的地方，低調的反常。”
不等龍辰說話，楊虎驚叫一聲：“我艹！這麼一想，他和你更像了。”
龍辰拎著打包的飯菜，走到窗前，看到少龍戴著耳機，伏在桌上睡覺。
他躡手躡腳地翻進去，輕手輕腳地坐下，小心翼翼地把午飯放下。
盯著少龍的睡相，他想起楊虎的話，不禁陷入沉思。
拋開英語不說，少龍到底為什麼要分開答卷？若是他好好考，成績獨佔鰲頭，贏得全校注目，不好嗎？
集訓時間，少龍戴著耳機，專心學習，面前站著一個人。他抬頭，發現葉子似乎有話要說，就摘下耳機。
原來，葉子是問他要不要過去，一起學習。
少龍順著葉子指的方向看去，平時幾個圍在一起胡侃的同學，此刻依然圍在一起，卻是拼著桌子，提筆書寫，低聲討論習題。
更令他驚訝的是，雖然處在學習中的人不多，但教室裡不像以前那樣吵鬧。
直到放學響鈴，手機也跟著響鈴。少龍看到提醒，麻利地收拾書包，用最快的速度，衝出教室。
迎面與龍辰撞個滿懷。兩人不約而同，各退一步，伸出手，扶住對方。
“你記得？等我，”龍辰伸手提書包，“一起走。”
多虧有龍辰在，少龍才能找到體育器材倉庫。
庫裡塵土飛揚，破破爛爛，器材扔地到處都是。
高山很快趕來，一手丟了書包。
楊虎也跟著跑來。
幾個人，七手八腳地收拾一通，騰出中央空地。
兩人一句廢話沒有，脫下外套，進入場地。
龍辰自然而然地伸手，接過少龍的外套和書包。
雙方禮節性的觸手。
少龍在觸手之後，拇指向下，挑釁意味十足。
龍辰繃住笑意：“注意規矩啊，不能往要害出手。”他看了看兩人，“準備，開始！”說完，後退幾步，站在兩人一定距離之外，全神貫注。
打架厲害的少龍，遇到專業摔跤手高山，結果很令人期待。
兩人不似在教室內的那一場搏鬥，皆謹慎地觀察對手，始終保持與對手之間的距離，互相試探。
“現在為大家實況轉播！”楊虎兩手舉著手機。
三人同時轉頭，異口同聲：“關掉！”
楊虎嚇一跳，險些扔掉手機，趕忙扯出個笑臉：“沒播，沒播。我就是錄個影片。”
“飛虎，你再不收起手機，會被他倆一起扔出倉庫。”龍辰笑著說。
楊虎連忙收起來，擺擺手，笑嘻嘻地說：“我改現場解說。目前，兩位選手已就位。互相試探，尋找最佳攻擊距離，尋找對手破綻。”
約莫半分鐘過去，高山率先沉不住氣，向少龍發起猛攻，一個俯衝，直奔對手的大腿。
“哇！現在是場上的高山率先發起攻擊，眼看就要抓住對手……”楊虎高聲說，“但是，我們的少龍打架經驗豐富，在摔跤手有動作的一瞬間，彎下腰，向後大步一轍，完美避開。第一次交手結束，相信各自心中，對對手有更進一步的瞭解。”
龍辰聽得忍俊不禁，身兼裁判，專注場上兩名選手。
兩人，再次頻繁試探，尋找出手時機。
“哇！高山再一次出手，這回還是下潛，目標還是同一條大腿。我們來看，少龍這次一能否……啊！高山攻擊失敗，少龍又一次避開……”
“現在，高山第三次出手……這次攻擊方式換了！”楊虎言詞激動，“看來是想要捉住對手的手臂……或者是腰腹……總之，攻擊目標在對手的上半身……”
少龍聽不下去楊虎的稀爛解說，不慎分心，被高山捉住手臂。
“哎！新的戰況！高山捉住了對手的手臂，並且很聰明的把手臂向後扭，同時用力向下，可見是要靠著力量優勢壓制對手，將對手放倒……一旦放倒對手，那麼作為摔跤手，大機率會在地面技取勝……”
少龍不與高山進行力量抗衡，反而順著對手的力，順勢彎下腰。
“……我們的少龍也很聰明，沒有選擇與力量選手硬碰硬，而是盡力周旋，穩住自己的下盤，避免被對手絆倒……我艹！”楊虎驚叫，“少龍一個俯身轉腰，擺脫了手臂被制於身後的困境，並且抓住機會反制，在高山的手肘戳了一指頭。高山放手，大概是被戳中了麻穴。兩人拉開一定距離……”
少龍暗暗揉著生疼的手臂，從幾個回合的交手中，洞見高山的大致路數。
高山長得特別壯實，個子不高，比少龍矮十幾公分，加上又是擅長摔跤，主攻對手的下盤。
少龍不得不在交手中，時刻放低身形，留心腳下，以免被高山絆倒。
他還記得教室裡那場，最後的那個抱摔，若非他隨機應變，懂得防護，可能被摔斷尾脊骨。
所以，此刻再交手，他穩穩控制身形，提防高山再次使出抱摔。
本以為戰況會很焦灼，可是，三五分鐘下來，龍辰注意到少龍次次化解高山的力，高山心態逐漸穩不住。
“艹！怎麼跟上次不一樣！”高山罵罵咧咧，顯得很煩躁，“你他媽的爺們兒一點兒，別就知道躲！”
龍辰眼前一黑，暗叫“完犢子”。他看得出來，少龍明顯沒想和高山打，才選擇防守，等著高山體力耗盡，也能不戰而勝。
可高山這一句話出來，少龍眼神陡然一變，目光銳利，改變步法，沉腰下馬，向對手探出一掌。
龍辰心中一凜——少龍要轉守為攻了！
兩人把約架打成技術性的比賽，各自調整狀態。
“現在比賽更激烈……高山照例伸手，試探進攻距離……”楊虎站在較高的位置，一臉興奮，“哎！少龍沒有選擇試探，直接抓住這個瞬間，貼近對手，想要出其不意……看來，這位選手透過剛才的較量，改變了作戰方案……”
少龍一手抓住高山的手腕，順著對方掙扎的力道，更加貼近，另一條手臂夾住高山的手肘。
高山毫不含糊，仗著自己的噸位和力量，即使兩隻胳膊受制，依然能夠迅速調整核心，連帶著對手一起向下壓，向後拽，企圖使對手重心失衡，趴在地上。
“現在，兩人都抓住了對方，互相制衡，一邊調整，一邊尋找絕佳的機會……”
少龍在力量上遜於高山，足下漸漸不穩，被拽地頻頻調整步法。他捉準對手又一次發力的時機，順勢而上，抬腳飛速在對手的左小腿一鉤，趁著對手單腳調整重心的間隙，半個身體向前一撞。
高山重心徹底失衡，摔在地上，“嘭”地一聲，掀起不少灰塵。
“艹！”楊虎一蹦高，直接湊近龍辰身邊，“他這是怎麼做到的？！”
龍辰張口結舌，聽到楊虎的問題才反應過來，低聲說：“太極推手，四兩撥千斤。”
少龍向後躲一躲，戒備地盯著高山。
他心中清楚，只一招，高山是不會認輸的。
高山什麼都沒說，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，慢慢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。
兩人似乎都在這短暫的勝負中找到了合適的方式，不再相互試探，而是直接拉近距離，手臂互相糾纏，皆一邊想要抓住對手，一邊防止被對手抓住。
一旦抓住，則失去先機，就會有被對手摔倒的危險。
少龍又一次得手，在貼近高山身體一側的瞬間，右腳果斷伸到高山的右腳踝之外，同時左腳跟上一步，手肘壓住高山的肩頸，半身向前一靠。
高山踉蹌後退，摔出一米多。
龍辰和楊虎相互遞個顏色：“你不解說了？”
“艹！我他媽的說不出來！這已經不是用言語能形容的了！我真想拍……”
“大概……差不多結束了吧。”龍辰盯著又一次拉近的兩人，低聲說。
或許正是應了他的猜測，場上兩人這次糾纏時間很長，期間皆試圖伸腳，絆倒對方，可誰也沒成功。
兩人繞著空地，推推拉拉，尋找時機。
突然，高山一個猛撲，撞上少龍的同時，兩手緊緊勒住少龍的腰，用力向兩邊甩。
少龍抓住高山胳膊，卻無法掰開這種十指反向相扣的鎖法。他不斷調整重心，避免再次被抱摔。幾次嘗試借力卸力失敗，他握緊拳頭，屈肘去撞高山的腰。
高山就像是用上最後一擊，即便身後捱了少龍好幾下手肘重擊，仍舊死死不撒手，圍著空地，一通胡亂推，誓要把對手摔出去。
龍辰緊緊盯著兩人，不由得緊張起來，這會兒喊停，別說兩人都不會聽，也不合規矩。
也正因為兩人交手沒有規矩，遇到高山這樣破釜沉舟，少龍的處境很危險。
隨著時間越來越長，少龍若是再不下狠手，極有可能輸。
少龍心知這樣被推下去，肯定會因為率先竭力而輸給高山。
他冷靜分析，捕捉對手路數，在高山又一次邁步推他的剎那間，調整身形，順著高山的勁兒轉腰，抬起右手臂，繞過高山的脖子，手肘上側卡住高山的脖子和下頜之間。同時，左手繞過高山抱住他腰部的手臂，托住自己的手肘下側，形成一個鎖釦，身體收緊，向內擠壓。
“我艹！斷頭臺！”楊虎大驚失色，聲音變調。
龍辰愣在當場，驚愕看著電光石火發生的一切。
高山很快停下動作，兩條胳膊垂下來，一手拍了拍少龍。
少龍把人放開，與高山拉開距離。
高山一手揉著脖子，氣喘吁吁，朝少龍揚了揚下巴：“我認輸！”
龍辰清了清嗓子：“都是同班同學，就這樣吧。本來也沒多大事兒。馬上運動會了，別傷了咱們班的主力。”
高山撿起書包，把外套往肩頭一搭：“我先走了。”
楊虎還在兩隻手來回比劃，被龍辰拍了一下：“回了。”
“我艹！”楊虎一拍腦門兒，“光顧看熱鬧了，我還沒回家報到呢，先走了昂。”
他一邊跑，一邊回頭，指著少龍，豎起大拇指：“爺們兒！”
“嘖～你又一次俘獲了飛虎的心。”龍辰把外套遞給少龍，“你知道你今天差點兒玩兒死一中上一屆摔跤冠軍嗎？”
少龍穿上外套，背上書包：“昨天和他打架，我就猜到他練摔跤。按摔跤的規矩來說，我不能算贏。”
“所以你用推手來拆招。你會的很多喲～”龍辰調侃道。
“他也就那麼幾個路子，好對付。”少龍掏掏褲兜，轉頭問龍辰，“帶煙了嗎？”
龍辰笑出聲：“這種事兒，你也事後一支菸？”他把煙盒遞給少龍，“你最後用了斷頭臺，這可不是推手裡的路子。你以前練格鬥？具體是什麼？我知道，肯定不是散打。”
少龍不緊不慢地點上煙，淺淺吸一口，露出自信的笑容：“我們學霸什麼都會！”
龍辰豎起大拇指：“傲氣喲～去不服嗎？作業還沒寫吧？”
“嗯。”少龍語氣輕快，抽著煙，心情愉悅。
作業沒寫，去不服寫。
果然，適當的體力發洩，有助於心理調節，身心健康。
“我請你吃晚飯吧。”龍辰說。
“為什麼？”少龍反射般地問。
下一瞬，覺得自己說了句廢話。他們之間，其實不需要用“請”這個字。嚴格說來起來，他數不清自己吃了龍辰多少頓飯，沒給錢。
“如果一定要理由的話，”龍辰一本正經地說，“慶祝你打贏了一中上一屆摔跤冠軍。”
兩人走出學校，聽到左手邊傳來小混混罵街的聲音。
按理說，這種現象在土匪窩屢見不鮮。
但是，這一次情況不同。在幾個小混混的聲音裡面，夾雜著一個女孩兒的聲音，語帶哭腔兒。
兩個熱血少年，相視一眼，默契地往左邊走。
循著聲音，剛剛走過一中左側的西南二路，看到幾個小混混，圍聚在牆角。
在幾人圍堵的牆角，一個穿著破舊運動服的女生，貼牆站著，面上驚恐萬分。
其中一個小混混手裡提著書包，把東西倒一地，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著。
“是老劉的女兒，”龍辰壓低聲音說，“被他們堵了。”
“天這麼黑你都能看清？！”
“我推斷的，那幾個混子，是老宋的狐朋狗友。”
“你再幫我拿下書包。”少龍說著，摘下書包。
龍辰給他扶回肩頭：“你不是剛打完？意猶未盡？咱們過去說幾句……”
“啪！”一道響亮的巴掌聲。
“喂！”少龍大喊一聲，顧不得書包，提著拳頭衝上去。
“你們幹什麼呢？”龍辰緊隨其後，按住躍躍欲試的少龍。
小混混瞧了瞧兩人：“龍辰？沒你們的事兒，滾！”
“老宋在下面可寂寞著呢。”龍辰語氣輕飄飄，“你們想下去陪他？”
“艹！你他媽的……”話說半截的人，直挺挺倒地。
少龍把拳頭握得咯咯響，怒視餘下幾名小混混：“下一個，來！”
幾個人面面相覷，反覆試探，互相推搡，就是沒人敢先上。其中一個狠狠扔了書包，架著昏過去的人，倉惶離開。
龍辰笑看少龍，無奈地說：“大意了，我該抓著你的兩隻手腕。”
少龍蹲下身，幫女生把東西撿起來。
女生抹著眼淚，話都說不出來，縮手縮腳地接過書包，看了看龍辰：“謝謝你們。你別跟我爹說昂，我先回去了。”
“要送你嗎？”龍辰揚聲問。
女生擺擺手，頭也不回地跑遠。
“得了。”龍辰一拍巴掌，“就你這一拳，他們一時三個不敢再來學校堵她了。”
“可他們早晚還會再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