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上課之外，週六日兩人改為在家做飯吃，或者去不服吃。偶爾哪天大降溫，龍菲就過來做頓飯，有時候會蒸一些饅頭、花捲、肉包、豆包之類的，放在冰箱裡存著。
少龍的廚藝，停留在熱飯菜和煮粥階段。龍辰則提升很大，有意識的跟著龍菲學做飯。
龍菲顯然不願意讓龍辰總在廚房轉悠，沒少嫌棄：“大佬爺們兒，老往廚房鑽什麼？不是給你倆備了早飯嗎？”
少龍覺得，龍菲是很疼龍辰的。按理說，龍辰確實沒必要做飯。最起碼，在他住進來之前，是沒必要的。一日三餐，完全可以在不服解決。
他不想龍辰從守夜網管變成家庭廚子，也曾接著龍菲的話頭兒，跟著勸說幾句。
可是，每每和龍辰一起摸索著做頓飯，少龍就會有種生活在家裡的錯覺。他越來越貪戀這種感覺，與龍辰一同做點兒什麼，也可以什麼都不做。哪怕是各自在自己的房間裡，一個專注學習，一個悶頭睡覺。
家裡常常寂靜無聲。
當他疲累的從題海里把自己解放出來，聽到隔壁傳出不輕不重地呼嚕聲。那一刻，少龍的心是安定的。彷彿一切努力，比以往更有意義。
週一的班會，羅大爺分下來一個任務，全班人人有份的任務——元旦文藝匯演，每個人都要出節目。
少龍聽到這個訊息，側目龍辰。
龍辰粲然一笑：“大學神，我們一起出一個？”
少龍木訥地點點頭。
龍辰打個響指。
自從這件任務安排下來，自習課上的氣氛與以往不同。那些平日裡不學習的，這會兒三五個湊在一起，相互商量著如何完成任務。
葉子來到最後一桌，笑問龍辰：“有想法嗎？今年要不還跟我一起？”
龍辰一手搭在少龍肩頭：“我倆一起。”
葉子淺淺一笑：“節目定了嗎？定好了記得報給我。”
接收到龍辰胳膊傳遞過來的暗示，少龍輕輕點頭。
他轉頭看了看龍辰，埋頭審題。
作為一個女生，葉子的舉動可謂是很大膽，也再一次挑起班上對兩人的早戀討論。
這一次，少龍無心做題，忍不住去留意同學們的話。
龍辰把一沓資料放在書桌上：“大學神，好好加油喔～”
“幫我謝謝羅萌老師。”少龍整理資料。
龍辰露出狡黠地笑：“傲龍，萌萌臉蛋漂亮，身材也好，對你又這麼照顧。你有沒有偷著暗戀她？”
少龍猛地抬頭，瞪大眼睛，幾番欲言又止，緩緩低下頭。
他驚愕發現，完全沒有！不是對羅萌沒有，而是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。眼下聽龍辰在耳邊唸叨羅萌的好，他反倒是想起龍菲。
一身中性打扮的龍菲，比羅萌漂亮，眉眼與龍辰有幾分相似，透著俊秀英氣。
龍菲對他很好，噓寒問暖，拿他像弟弟一樣照顧。
少龍很過意不去，才找張揚幫忙買禮物，準備假龍辰之手送給龍菲。
“元旦節目，你有什麼建議？”龍辰靠在書桌。
少龍搖搖頭：“我以為你問我的時候就有主意了。”
“那我們現在想想吧。”
少龍怔怔盯著龍辰。
龍辰假裝躲了躲：“你別這樣看著我，你不是要我上去打套拳吧？”
少龍搖頭：“我知道，你並不喜歡。”
“當然不喜歡，跟耍猴似的。”龍辰說，“看在錢的面子上，只好接那些商演。還要成天接受別人的抨擊，花拳繡腿，華而不實。”
“那我們就出個實用的給他們看看。”少龍說完這句話，下意識握住龍辰的一隻手，“我們做個防身的節目吧。教教班上女生，如何防土匪窩那些狼。”
龍辰略微垂首，衝少龍笑起來：“我覺得，我也有防狼需求。”
少龍觸電般放開手，低頭整理卷子。
龍辰笑意更深：“我們傲龍就是腦子轉得快，還有一顆俠義心。你這個想法，很好。”
少龍置若罔聞。
距離元旦不足一週，張揚的包裹寄到不服網咖。
龍辰觀察少龍手裡的東西，忍不住問：“好兄弟送你的新年禮物？還是你準備送給萌萌的謝師禮？”
少龍眼看著龍辰好奇又著急，偏就假裝沒聽到，拎著包裹回家。
他拆開箱子，裡面除了一個大禮物盒，其它空隙塞著一沓資料，一套期中考的卷子，另外還有一個扁平的盒子，上面夾著一張字條。
這件是給你的新年禮物。好兄弟，新年快樂！——張揚
少龍掂掂盒子，並未拆開，放在書桌一角。
大禮物盒散發著淡淡的香味，少龍把它放在書架最上層。
龍辰進來時，使勁兒嗅一嗅：“好香啊。你噴香水了？”
少龍正欲解釋，龍辰一個箭步衝到書桌前。
“嚯！真的是禮物！你怎麼不拆？”
“元旦再拆。”
“這麼講究儀式？這個形狀，可能是歷年高考真題。”
少龍雙手墊著後腦勺，靠在椅子上：“我們練練元旦節目。儘量找一些能夠最快速度上手學會的。”
人往往會對自己擅長的，掌握的東西有獨到見解。進而引發雙方觀點不同，由口頭辯駁，到拳腳實踐。
被少龍數次摔在床上之後，龍辰癱在床上，擺擺手：“傲龍，我覺得表演當天，我們要找個墊子帶學校去。不然，我這身龍骨能讓你摔散了。”
“可以用頂層倉庫那個。”
這話說完，兩人不約而同，凝眸相視。
臥室裡陷入詭異的安靜，只有機箱裡的風扇，發出輕微地聲響。玻璃機箱蓋，透著裡面幾樣帶有呼吸燈的硬體，忽閃忽閃，與兩人的心跳節奏，完美合拍。
“上臺的時候，咱倆換，你摔我。”
龍辰驚詫盯著少龍：“為什麼？”
少龍移開視線，望向窗外：“你有防狼需求。”
龍辰心中一動，緩緩伸出手，探向少龍五官俊朗分明的臉，輕輕撫過臉頰。
少龍嗖地轉頭，皺眉看著他，嘴唇微微嚅動，沒有發出任何字音。
龍辰早已縮回手，撓撓耳垂，眼神飄忽。他藏起手，揉搓指肚，回味剎那間又軟又暖的觸感。
週五這一天，班級裡充斥著元旦氛圍。女生們忙著製作節日小物件，一堆五彩氣球，裝飾教室。男生們負責規整桌椅板凳，爬高就地，並在女生的指揮下，佈置教室。
教室一角的講桌，放著不知是哪位同學帶來的一組音響，大家自發買來瓜果零食和飲料，放滿每張桌子。
少龍側目緊挨著他坐下的龍辰，又看看臺上與葉子一同主持的男同學。
一場小規模的跨年活動在班級內展開，烘起教室裡的溫度。同學們先後上臺，展示自我個性，表演自己的拿手絕活兒。各種吹拉彈唱，賣嘴皮子，跳舞的，表演雙節棍的等等，節目五花八門。
少龍幾次匝舌，從中對同學們多一些瞭解。
比如此刻，平時風風火火的楊虎，抱著把吉他，垂首低眉，自彈自唱，有模有樣。好似透過歌聲，像誰一訴相思。
一曲終了，少龍激動地給楊虎送去熱烈的掌聲，惹得後者一頭霧水的瞧了瞧他。
葉子把自己的手機接到音響，男生為其報幕。
龍辰碰一碰少龍，低聲說：“傲龍，等我給你帶個觀眾回來。”
少龍沒有理解話意，龍辰身形一矮，利索地翻出教室。
少龍望一眼臺上，不經意瞥見葉子從他們這邊移開目光。
葉子清清嗓子，在同學們熱情的掌聲後，唱了一首歌，一首本該男女對唱的情歌。一個人唱下來，情歌無形中被注入幾分苦澀。
歌唱完了，龍辰還沒回來。
班上同學們趁機起鬨：“男主角不在，情歌都不甜了。”
“說不定，男女主角私下裡唱了不知多少回……”
“嘿！還說不定，男主角在窗外偷著欣賞呢！哈哈哈哈……”
少龍悄悄回頭，朝著窗下瞥幾眼，看到走廊上的一幕。
龍辰從教室正門方向回來了，似是遠遠就注意到少龍的目光，送上得意一笑。
在龍辰身後，是面上掛著淺笑的羅萌。
沒等羅萌進入教室，屋裡的同學們已經炸鍋：“萌萌！萌萌誒！來我們班啊！”
始終在角落坐著的羅大爺，看到羅萌，面上神色複雜：“小羅老師，怎麼過來了？”
“跨年嘛，我也想跟同學們熱鬧熱鬧。”羅萌說，“每個班都躥躥，正巧到這兒了。”
少龍留意兩人臉上的表情，暗自嘆氣。
明明是父女倆，在校內卻像不熟悉的同事。其實大家早就傳開了，曾有大膽的同學問過羅大爺，沒得到回覆，還被罰抄課本上的所有古文。
龍辰從窗戶翻入，依舊緊挨著少龍坐下，壓低聲音：“傲龍，一會兒好好表現噢～”說著，一手拍了拍捲起來的瑜伽墊。
“萌萌老師，來都來了，不出個節目，不能走！”
其他同學跟著起鬨。
“我排後面。”羅萌爽快地說。
“不行！”同學說，“就現在，下一個是我的，我讓老師優先！”說完率先鼓掌。
“我沒準備，給你們唱首歌吧。”
龍辰湊近少龍：“這幫傢伙，存心坑我呢。”
“怪你自己。”少龍低聲說，“老師好好的躥班，你非要把她拉過來。”
龍辰無聲地笑起來，貼近少龍耳邊：“我是從辦公室把她請來的。”
細聲細氣的話語，帶著溫熱的吞吐氣息，吹在少龍耳垂，像是順著風鑽進心裡，使他由內到外泛起難以捉摸的感覺。
他縮了縮脖子，欣賞羅萌老師的歌聲。
這是一首非常有名的經典老歌，描繪面對日漸老去的父母，來不及說再見的親人，各奔東西的朋友，心中那一份愛，永不磨滅。
羅萌的嗓音清澈明亮，情緒飽滿，誠摯動人，治癒人心。她用英語來唱，不知是為了藉機引起學生們對英語的興趣，還是為隱藏真正想要表達的情感。
歌曲結束，班上爆發雷鳴般的掌聲。個別男生，響哨聲此起彼伏。
“你們繼續吧，別耽誤你們難得的放鬆時間。”羅萌找了個距離羅大爺較遠的位置坐下，與歌中的寄託形成鮮明對照。
輪到少龍和龍辰時，兩人脫下外套，默契擊掌。
龍辰解開瑜伽墊，鋪在地上。
“你倆這是要當眾睡一覺？！”
“這個寬度，倆人只能疊一起睡。”
“沒毛病！疊………………一～起～睡……”
龍辰看一眼同學，把手指掰得咯咯響，討論聲隨之小下去。
他有意看一眼羅萌：“我相信在座的同學們，尤其是女生，多少會遇到街溜子的騷擾，對你動手動腳。你深惡痛絕，卻往往難以脫身。我帶著我同桌，給大家示範幾個能夠迅速脫身的方法。”
“被帥哥騷擾，求之不得。”女同學的話，引起一陣叫好。
“帥哥可不是街溜子，不會去騷擾你。”龍辰說這話時，與準備就緒的少龍交換一個眼神。
“首先，最常見的，是被人抓住手腕。”
少龍握住龍辰撩起袖子的手腕。
“這個時候，去找對方拇指與四指交匯的位置，轉動你手腕最細的地方，把手肘送到對方面前，翹起對方反關節，對方自然脫手……”
龍辰一邊講，一邊與少龍演示。圍觀的同學們，相互找人演練起來。
數不清多少次見過龍辰授課的少龍，此刻仍舊被其深深吸引，覺得這條龍很適合教人，可以考個師範，再回來做體育老師。
這個想法冒出來，又被少龍迅速打消。且不說這條龍能不能考出去，若真的考出去了，為什麼還要回土匪窩？
“還有一些流氓，會對女生正面襲胸。”龍辰說。
少龍瞪大眼睛，一腦門子問號。排練時候都是肩，怎麼突然就變成了胸？
三十多雙期待的眼睛，齊刷刷盯著他倆。
少龍沒時間疑問，曲肘抬手，伸向龍辰的胸膛，留下一點點距離。
龍辰略微低頭，抓住少龍的手，往下一按：“當你被人襲胸的時候……”
少龍瞟一眼周圍同學們，刻意避開龍辰的目光。雖是隔著衣服，他仍是敏銳察覺手掌隨著胸腔起伏。龍辰的胸肌手感不錯，摸得出來，體質很低，肌肉結實，但不是特別硬。
自從摸上龍辰的胸，少龍就沒再聽進去龍辰講什麼，反射弧拉得超長，後知後覺地把手放在龍辰要求的位置，心猿意馬。
等他反應過來，已經把龍辰身上重要幾個位置摸個遍，發覺自己真就像個流氓。
當龍辰叫他摸臉的時候，少龍腦海裡霎時閃過，兩人倒在床上，龍辰摸他那一下。他其實有預感，但沒想到縮手縮腳的龍辰會真的摸他臉頰。一瞬間，他忘了躲。
轉瞬即逝的觸感再一次充斥他的心底，少龍一手輕輕撫過龍辰的臉頰。
龍辰的說話聲戛然而止，愕然而不知所措。
有同學打了個響哨：“嚯～這個流氓演得太到位了！”
“沒想到，不苟言笑的少龍，還有這樣一面啊。果然，人不可貌相，流氓平時都把自己隱藏在人模人樣的皮……”
“如果是被一位大帥哥摸臉，”龍辰打斷同學，看向少龍，眉頭一挑，露出粲然一笑，“摸也就摸了。”
同學們噓聲一片，先後狂笑起來。
“不過，”龍辰話鋒一轉，“摸一下沒夠的那種人，妥妥是流氓！這時候，女生最先要做的事情是跑！若沒跑掉，對方肯定會用以上的其中一種方式抓你、禁錮你。你不要慌，找準合適的脫身方式和機會。脫身之後，立刻就跑！”
“來一個從後面被抱住的脫身辦法吧。”有女同學提議。
一班同學立馬鼓掌起鬨。
少龍看一眼龍辰，從後面把人攔腰抱住，不著痕跡地拍了拍似乎在出神的龍辰。
“呃……”龍辰清了清嗓子，“這種時候，首先重心下沉，整個上半身彎腰向下。然後，兩隻手抓住對方一隻腳，向前一拽，他就會失衡……”
話未說完，少龍摔在瑜伽墊上，沒來得及放手，龍辰摔在他懷裡。
表演結束，少龍坐回原位，龍辰挨著坐下，低聲在他耳邊說：“小流氓，我沒給你壓折吧？”
少龍置若罔聞，吃著零食，欣賞後面的節目。臺上演得什麼，他完全沒有往眼睛裡去，倒是身邊的龍辰，總是在引起他的注意。
他從桌子上挑出一顆菇蔦，龍辰撿根牙籤，把著他的手戳破。
少龍心頭沒來由地煩躁，猛地縮回手，起身翻出教室。
一口氣衝到走廊盡頭，寒風一吹，腦子清醒不少，心情也跟著沉靜下來幾分。
他搓搓兩隻胳膊，漫無目的地走。手裡還握著龍辰幫他紮好的菇蔦，他無意識地揉捻著。剛才的表演，以及過往的點滴如走馬觀花，在他眼前一一浮現。
站在避風的角落，能夠看到三層樓的幾個班級，皆是一片熱鬧的跨年活動。偶爾哪個屋子傳出高歌的破音聲，同學們的拍桌歡笑聲。
他靠在牆上，努力讓自己徹底冷靜下來。
“傲龍！”
“噗滋～”少龍手裡的菇蔦被捏碎。
“這天，你出來不穿外套？”龍辰說著，抖開外套披在少龍肩頭，“伸胳膊。”
少龍怔怔注視著龍辰，像表演時一樣，聽令抬手，任由龍辰幫他把外套穿上。
“嘖～又捏碎了。瞧瞧你這手，跟抓糞了似的。”龍辰一臉嫌棄，掏出紙給少龍擦一擦。
少龍從噁心的比喻中回過神，猛地抽回手。驚覺好不容易壓下去的躁熱，卻因一個輕微的觸感，再次熱血翻騰，沖天入地。
“你帶煙了嗎？”他問。
兩人各自手上夾著一支點燃的煙，靠牆而立。
雖是一處避風的角落，但才靠一會兒，牆壁的冰涼透過層層布料，傳到肩背。
晚霞籠罩教學樓，將兩人頎長的身影交疊投射在拐角。
有班級開啟門，一屋子學生如刑滿釋放一般，衝出教室。三三倆倆，勾肩搭背，在下樓梯時，瞧一眼彷彿在罰站的兩人。
約莫過去五分鐘，樓道里逐漸安靜下來。
“回吧。屋裡差不多該結束了。”
兩人回教室的時間非常合適，正好加入同學們七手八腳打掃戰場。
不到四點，羅大爺一聲“放學吧”的尾聲還沒落地，已有動作快的同學，率先衝離教室。
少龍半夜從卷子裡解脫，沒有等到龍辰回來。眼看著時間跳過整點，他抓過外套，忽地想起傍晚，龍辰給他把外套帶出來，準確找到他，給他穿上衣服，還幫他把手上的菇蔦汁擦乾淨。
只要這條龍在，他感覺自己像條幼龍，被照顧得無微不至。
手機螢幕一亮。
龍辰：『有客人，別等我了。』
他戴上帽子，抄起手機，直奔不服網咖。
如冰窖一樣的網咖大廳，一名穿著邋遢的網客，瑟縮在角落的兩張椅子之間睡覺，螢幕裡放著助眠小電影。
龍辰坐在吧檯裡，問少龍：“你不信我？”
“我沒懷疑你。”少龍進入吧檯，“多個人，提一提室內溫度。”
龍辰忍俊不禁：“那我豈不是應該把所有機器都開啟。”
“冷成這樣，處理器根本熱不起來，更別說散熱了。”
“他包夜了？”少龍盯著主控螢幕，上面只有那一臺在使用中。
“嗯。你回去睡覺吧。”
少龍不答反問：“包夜到早上幾點？六點？七點？”
“看他那樣，天亮他也不一定走。”
少龍凝眸遠望，沒去看人，倒是被螢幕裡的畫面勾住視線，暗戳戳地多看了幾眼。影片裡，膚色差異較大的男女，正透過肢體與豐富的面部表情表達一切。他不禁聯想初中生物書裡關於人的知識點。
“你要是想看，我也給你找。”
少龍閃電般收回目光：“不是！沒有！不看！”
“不看？”龍辰啞然失笑，“大佬爺們兒，不看就不正常。”
“你沒少看？”少龍問。
“咳咳……怎麼說呢，找小電影是網管必備技能。”
“你坐這裡，我去搬把椅子進來。”
少龍按住龍辰：“我又不是沒長手。”說完，搬了距離吧檯最近的椅子進去。
龍辰把椅子往一起拽拽：“咱也找個電影看。你想看什麼？那種小電影嗎？”
“不想！”少龍不假思索。
龍辰低聲笑起來，對著主控顯示器劃拉滑鼠滾軸：“找個動作電影看吧。”
少龍目瞪口呆，隨即裝出一副見過世面的樣子，靠著椅子。
“這個吧。”龍辰轉頭看少龍。
少龍應一聲，並未注意劇情簡介，看小電影的重點從來不在劇情。
“戴耳機？還是我把外放聲音調低？”
少龍毫不猶豫把左耳掛上：“這種電影怎麼能公放？！”
“哈？”龍辰掛上右邊半個，找個舒服的姿勢。
電影正片開始，兩個讀小學的男生，在一處與土匪窩差不多的地方生活，受盡欺凌，相互扶持。
這種電影還要從男主角小時候講起？！女主角呢？！
看得雲裡霧裡的少龍，在兩個男生長大的同時理清頭緒，這是一部動作喜劇電影。
電影裡，一起長大的好兄弟混事度日，臨陣脫逃，害慘他人。但對於彼此，卻是互相擋刀子，不顧生死。
少龍不禁想起張揚，又想起與龍辰做兄弟的楊虎。他側目神情專注的龍辰。後者無意間轉過臉，對上他的目光，唇角上揚，回頭盯著螢幕。
影片後面，出現一個女生，傻得可愛，千里迢迢打工，被騙來出臺。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好兄弟，為了女生，出生入死。
察覺肩頭一沉，龍辰稍稍偏頭，視線落在少龍臉上，嘴角滑過一絲苦笑。
這條傲龍，何苦跑過來受凍。
他幫少龍摘下耳機，拿出毛毯蓋在兩人身上，每一個動作都很輕，生怕驚醒睡覺的人。
瞧了少龍半晌，他壯著膽子，在毛毯下將少龍的兩隻手包在他的手裡。涼意從他的手掌躥進心裡，彷彿有一雙無形的手，在他心上彈奏，十指飛舞，攪亂了他的心跳。
少龍本來迷迷糊糊，被龍辰捂著手，揉得舒服，一不留神就真睡過去了。
在不服吃完早飯，兩人往家走。
“傲龍，你來我們這兒有四個月了。”龍辰一手搭在少龍的肩頭，“今天帶你去個好玩兒的地方。”
少龍覺得，龍辰這一個關子賣得特別好，比他擺在桌子上的禮物還能吊人胃口。
他躺在床上，為龍辰這一句話翻來覆去，胡思亂想，加上本就在網咖靠著龍辰睡了幾小時，越想越是睡不著。
下一次元旦後的第六個月參加高考，考完他就能離開這裡。
他拿著手機，粗略翻翻，嚴格算起來，一年五個月。
隔壁房門開啟，客廳的腳步聲特意放緩放輕，廚房的門被拉來拉去。
高考之後，這條龍還是像現在一樣，做著兩份混溫飽的工作，庸庸碌碌過一生嗎？
少龍一手攥著被角，視線落在書架最顯眼的一格。
他猛地從床上彈起來，拉開臥室門。
龍辰正靠著廚房的玻璃門聽電話，左手託著右手肘，抬頭看一眼少龍，嘴角劃出個好看的弧度：“嗯……行……好說……沒問題……就按照老規矩來吧……”
聽著龍辰世故的溝通，少龍暗自握緊拳頭，轉身把自己關在洗手間。面對缺角裂紋的鏡子，他無聲苦笑。
陷於俗世洪流的龍，有志難伸，萬事難成，想騰淵而出，難於上青天。
“傲龍，你掉裡面了？用我進去撈你不？”
少龍使勁兒往臉上揚幾捧涼水。水管裡的水，像是剛剛融化的雪，冰涼刺骨，使人清醒。
桌上放著做好的午飯，龍辰已經在老位置坐下，朝他招招手：“來，我們早點吃午飯，一會兒帶你去玩兒。”
“你剛才……有話和我說？”
少龍搖搖頭，沉默往嘴裡扒拉米飯。
兩人沿著南北主幹道一直向北走。在經過土路與爛尾樓之間，少龍不由自主地向右手邊凝眸遠望。雖是隻走過一兩次，他清晰記得，土路可直接通往鬼屋。
龍辰從他的左邊，繞到他的右邊，好像有意擋住少龍的視線，並朝著相反方向一指：“我們就是到那兒去。”
少龍順著看過去。
一大片被積雪壓彎的松樹，鬱鬱蔥蔥，是寒冬季節難得的一點綠。在內中，依稀有人影晃動，笑聲隨著風飄向四面八方。
穿過鬆樹林，一群眼熟的男男女女在結冰的湖上瘋鬧、玩耍。
鶴歸湖。是龍辰推薦，少龍卻沒來得及帶張揚來的地方。
這裡正如一處露天的滑冰場，全副武裝的半大小子和小女生們，在上面玩兒得不亦樂乎。有的人帶著簡單的滑雪工具，有的帶著雪橇一樣的東西，還有特別奢華的，找幾隻狗套起來，拉著雪橇。
“考驗小腦是否發達的時候到了。”龍辰率先下去，朝少龍伸出手，“來。”
餘光瞥見有人滑過，少龍伸到半程的手嗖地放下：“不用。”
“你確定？”龍辰抱臂挑眉，“來，下來走兩步。”
少龍小心翼翼地抬起腳，還沒等踩下去，就聽到一聲悶響。
不遠處，剛滑過去的那位，摔得四仰八叉，正狼狽地爬起來。周圍的人，圍著他，邊滑邊笑，推搡幾下，不讓起來。這個人面上幾分惱怒，故意絆倒幾個，大家摔成一團。
龍辰和幾個眼熟的打個招呼，衝少龍打眼色。
少龍本來對自己的平衡很有信心，看到可能被人絆倒，他謹慎起來，踩在冰上，慢慢朝前挪。
他第一次在結冰的湖面走，一邊擔心一腳踩空，一邊擔心摔跤，一邊又喜歡這種懸著心走每一步的奇妙感覺。
龍辰始終在少龍旁邊，滑來滑去，輕鬆自在：“我拉著你滑吧？”
少龍掃一眼周身，猶猶豫豫：“我……”
“喂！讓！讓一讓！”一個坐在簡易滑雪板的人，打著轉兒，直奔兩人。
龍辰忙把少龍往自己身邊一拽，足下一滑，衝出老遠。
少龍一個沒剎住，撞到龍辰身上，差點兒把人撲倒。
“你要是不讓我拉著，你就別滑了。”龍辰說，“我可不能讓我們大學神的腦袋磕到冰上。”
少龍伸手，抓著龍辰的外套。
“也行。”龍辰粲然一笑，“抓穩咯喲～”
有龍辰帶著，少龍跟在後面，與龍辰步調一致，漸漸放鬆下來。
他發現，即使完全不動，也能被龍辰帶著滑起來，還不用花任何力氣，就像一個大號人形掛件。
突然，在他前面的龍辰失去平衡，少龍出手去抓，卻遲了半秒鐘。
下一瞬，一隻大黑狗朝著這邊衝過來。
少龍不假思索，撲在龍辰身上，把人護住，感受到對方全身不停打顫，輕聲安撫：“沒事兒……沒事兒……”
“艹！繩子斷了。”
少龍坐在地上，一手把龍辰護在身後，對狗主人怒目而視，語氣不善：“看好你的狗！”
對方拉住狗，看了看兩人，賠個笑臉兒：“不好意思啊。”
少龍盯著龍辰，觀察良久：“怎麼樣？沒事兒吧？”
龍辰怔怔盯著他不作聲。
少龍抬手在龍辰眼前晃一晃：“嚇傻了？”
龍辰扯出個難看的笑容：“沒有。”
“來。”少龍拉住龍辰的手，“換我帶你。”
龍辰注視著兩個人的手，腦海裡閃過一道稚嫩的聲音。
“來～沒事兒～我帶你，不怕它。”
幼時，也有一個人，如方才一般，將被大狗嚇到癱坐在地的他護在身後，幫他驅散狗群，握住他的手，帶他離開。
那一瞬間，初見時小哭包的形象，在幼龍的心中高大起來，如英雄一般。
日落之前，氣溫幾乎跳崖式向下降，在冰上玩鬧的那點兒體溫，無法抵抗天寒地凍。
兩人離開鶴歸湖，在松樹林躥來躥去。龍辰故意慢下速度，逮著少龍走過樹下的時機，一腳踹在樹幹。
大片積雪呼啦啦向下掉，堆在少龍身上。
龍辰趁機拍下一張照片，以最快速度把手機塞回褲兜。
少龍抖掉一身雪，逼近龍辰。
龍辰步步後退，被松樹擋住退路，衝著少龍露出賣乖地笑容。
少龍嘴角上揚，狡黠一笑，朝著龍辰身後就是一個高鞭腿。
龍辰因這一笑失神，積雪砸在頭上才反應過來。
“啊！你也太狠了！”他抱著頭，眨眼功夫，大半個人埋在雪裡。
兩人一路往回跑，沿途找尋能作為攻擊的雪，扔向對方。
少龍點開相簿，欣賞著最新照片。
夕陽西下，龍辰出神望著日落，餘暉將這條龍鍍上一層金色。
他將照片發在個人網站，敲下一句短語：潛龍何日騰淵。
元旦當日，少龍捧著禮物盒，交在龍辰手裡，欲言又止。
龍辰吸吸鼻子：“你不會送了我一大盒香精吧？”
“哎！你別拆！”少龍莫名有點兒不知所措，“那個……這個……是……是給……你姐姐的。”
“哈？！”龍辰連忙把綵帶重新綁好，看著少龍，不可思議，“你想做我姐夫？！”
“啊？”
“幹什麼對我姐獻殷勤？！”龍辰銳利地眼神，緊緊盯著少龍的眼睛，“是不是想做我姐夫？！”
“不是！沒有！就……”少龍掐著手指肚，“感謝她對我的照顧。”
“我那麼努力撮合你和萌萌，結果你竟然是想做我姐夫？！”
“無聊！”
誠然，龍菲容貌秀麗，透著巾幗英氣。壞就壞在，少龍驚詫於自己從未想過。並不是說沒想過做龍辰的姐夫，而是沒對龍菲有過任何非分之想。
“我姐人特別好，你要是真有想法，也不是不可以。只要過了我這關！”
少龍正視龍辰：“你很期待我做你姐夫？”
龍辰收起嘻笑：“怎麼說呢，就是跟你處得不錯，在一起很舒服。你要是做我姐夫的話，咱倆交情就更深了。”
少龍心頭湧上一股暖流，龍辰準確無誤說出，他總是不受理智壓制，想要靠近龍辰的原由——舒服，在一起的舒服。
“我們交情本來就很深。”
龍辰眉頭一挑：“有多深？我和張揚掉湖裡，你先救誰？”
“問題很無聊。不過，我會救你。”
龍辰眼中浮現笑意。
“因為，張揚游泳拿過獎。”
龍辰掩飾似的笑笑：“不愧是過命好兄弟。你給我姐送的什麼？”
“我不知道。我找張揚的姐姐選的。”少龍拉開衣櫃，擋住龍辰的視線，沉下一口氣。
“你兄弟的姐姐？哦～”龍辰拖個長音，“原來你的目標在遠方。”
“你不要逮著個女生就往我身上拉。”
“那不然，我拉個男的？”
“你和我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