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龍藉著龍辰不在家的空閒時間，帶著二狗子出去練滑板。二狗子主動要求選在沒什麼人的地方練習。
他自然是樂不得，既不想二狗子總是被人欺負，更不想看到小魔頭衝誰掄滑板。
二狗子滑板玩兒的越來越好，在運動這方面，有著與龍辰不相上下的天賦。
少龍時不時懷疑，龍辰對二狗子說的話，會不會真的是為了刺激或者嚇唬二狗子的。
練完滑板，兩人往不服去。
少龍最近挺排斥去網咖的，總是感覺到龍菲對他的不友善，使他越來越難受。他不擅於偽裝，面對龍菲的時候，變得惶惶無措。
“她現在不喜歡你了。”二狗子說，一邊踢著路上的石子。
“誰？”少龍下意識問，第一反應是龍菲。
“龍菲。”
二狗子說得稀鬆平常，少龍卻是心中一驚，連這小魔頭都看出來龍菲對他有意見了。那麼，龍辰呢？
“我怎麼沒發現？你從哪裡看出來的？”少龍暗自鄙視自己只能在二狗子嘴裡套話，活像是在姐弟倆身邊放個眼線。
“她都不和你說話了。以前她可稀罕你了，總說起來你，還叫龍辰多和你學習。”
少龍想一想，是這樣的。龍菲對他已經不是以前見面笑臉相迎，幫著他督促龍辰學習的龍菲了。她漸漸很少和他說話，對他的態度和一名網客沒什麼區別，若是龍辰不在的時候，更是愛答不理。
“龍辰也是。”二狗子說。
“是什麼？！”少龍驚疑，追問，“他也不喜歡我了？”
“不是。他對你好。”二狗子偏頭看了看少龍，“特別好。”
少龍吃驚地張了張嘴，不知道該怎麼把話往下說。
二狗子拉開網咖玻璃門，把滑板小心地放好，自動自覺地跑去洗手，回來爬到貨架子上拿一瓶礦泉水，仰著脖子灌。
龍菲坐在吧檯裡，面上堆出個迎客般地笑容，就再沒什麼表情，也沒和兩人說話。
少龍不想進吧檯招人討厭，站在大廳更顯尷尬。等待龍辰的時間，變得度秒如年。他想，不然還是回去學習吧。等龍辰回來，再過來。
“大龍這又去給葉子幫忙了。”龍菲忽然說，“我們家大龍就是熱心腸，無論是誰找他，他都當自己的事兒給辦，老好人兒一個。對誰都掏心掏肺的，特別好處。”
“少龍，你說是吧？”
“嗯。”少龍連忙點頭附和，暗自嘀咕，龍菲這番話到底什麼意思？想向他說明什麼？說明龍辰對他和對這鎮上任何一個人沒區別嗎？
他沒敢告訴龍辰，龍菲極有可能早就看過那些歷史記錄的網頁。
而今，龍菲對他的態度，側面印證了他的推斷。她是真的看到瀏覽器歷史記錄了，早在龍辰之前，早到誰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。所以，她才會對他變得不友善。
甚至於，對葉子發信息來叫龍辰去幫忙。龍菲態度都不是那種耽誤學習的樣子，而是一臉得樂見其成，愣是把本不想去的龍辰給催走了。
暮色蒼茫，龍辰還是沒有回來。少龍記得龍辰之前去給葉子幫忙，是因為葉子奶奶的突發情況，龍辰主要是出大力，負責揹著百多斤的小老太太去診所。
按照以往這個時間，龍菲早就拜託他看一會兒吧檯，自己去後面廚房做飯去了。
可是現在，龍菲坐在吧檯裡看劇。二狗子嚷著餓了，龍菲就叫他自己從貨架子上拿東西吃。
二狗子拿了一袋麵包，抱著滑板，來到少龍旁邊：“我們再出去玩兒滑板吧。”
少龍彷彿找到脫身的理由，立即起身和二狗子走到門口。本想和龍菲禮貌地說一聲，一抬頭看到玻璃門上反射的景象。
龍菲在盯著他，看他的眼神，充滿著厭惡、鄙夷與不屑。
少龍心一沉，迅速避開目光，假裝沒有看到，推門與二狗子離開網咖。
兩人坐在廣場石階，四隻腳踩著滑板，輕輕搖晃。地燈的罩子不知被誰用什麼方式蹭乾淨，燈光竟然有些刺眼。一大一小，默契地挪了挪，用滑板把地燈遮住。
二狗子開啟袋子，給少龍分麵包。
少龍一愣，搖搖頭：“我不餓，你自己吃吧。”
“唉～”二狗子滿臉憂愁地小模樣，“我只有去上學，才能賺錢，才能去大城市嗎？”
“你想去哪個大城市？”
“鹿垣。”
“鹿垣？！你也想去鹿垣？”
“嗯。”二狗子像是想起什麼，解釋道，“從電視上看來的。”
“撒謊！”少龍戳穿他，“家裡沒有電視。是不是，那個叫小月的小女孩兒和你說的？”
二狗子沒說話，一手揪著手上的紅繩。
少龍不禁產生懷疑，自己五歲的時候，是不是真的說過去大城市生活的話？他轉念一想，年代不同，接收到的資訊不同。
“只有學習，參加高考，才能離開這裡，去你想去的地方。”他像勸龍辰一樣，對二狗子說。他覺得，拋開故意惹禍之外，二狗子是一個比同齡人還要懂事的小孩子。
“那要什麼時候？我就能去鹿垣了嗎？”
少龍沉下一口氣，語重心長地說：“要你先念完六年小學，然後是三年初中，再之後是像我和龍辰這樣的三年高中。只要你肯好好學習，就能憑著自己的努力，考到鹿垣的大學。”
“你說太多了，我聽不懂。”二狗子說，“聽起來，很長。要長到你們這麼大的時候嗎？”
少龍點點頭。他看一眼身旁啃麵包的二狗子，覺得此刻的兩人，像被遺棄的難兄難弟。他無比期盼龍辰快點兒回來，又不想龍辰回來，看到他坐在這裡。好在，有二狗子，可以做個遮掩的理由。
“你知道，龍菲為什麼不喜歡我了嗎？”少龍問。
“可能是龍辰對你太好，龍菲嫉妒了吧。”
少龍暗自翻個白眼兒，覺得自己一定是傻了，才會聽二狗子的鬼扯。
二狗子吃完麵包，把手在褲子上蹭一蹭，看了看少龍，欲言又止。
少龍把雙腳從板上拿下去：“玩兒去吧，注意安全。你身上都摔青好幾塊地方了。”
二狗子一腳踏著滑板，嘴角揚起不宜察覺的弧度，蹬著滑板出溜老遠。
“小小年紀就知道扮酷。”少龍嘀咕一句，不由得笑了。這小魔頭，正在被他循循善誘，朝著好小孩兒的方向發展。
環境足以影響一個人，在他的身上，龍辰的身上，以及二狗子身上，體現得淋漓盡致。
少龍再一次冒出，把二狗子也帶走的念頭。只要這個小魔頭真的改過向善，乖乖聽話，可以念一所寄宿學校。
他抬手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兒，霎時冷靜下來。想得可真遠，這一條龍能不能帶走都是未知數呢。
忽地，他被人從身後抱住，聞到熟悉的味道。少龍驚詫轉頭，掙扎兩下，低聲說：“快放開，後面就是不服。”他還不想去試探龍菲的底線，更不想傷害龍菲。
龍辰不肯放手，趁機在少龍臉頰蹭一蹭，輕聲說：“看不清外面。”
滑板聲越來越近，龍辰一臉不情願，挪到少龍身邊坐下，幽怨地瞪了滑過來的二狗子一眼。
二狗子在較遠的位置停下，立馬調頭滑走。
兩人各自點起一支菸，一邊抽，一邊看二狗子在空曠的廣場，圍著圓臺滑板。
“他突然對滑板著迷，可能是因為那小女孩兒。”少龍說。
“我們傲龍就是聰明。裴思遠玩兒滑板，我看他在動態曬過。那動作，看起來比你還花裡胡哨。”
“我記得他是競技體院的，是滑板嗎？”
“你猜對一半。是帆板。說真的，我都想遮蔽他。”
“為什麼？他總騷擾你？”少龍莫名繃起警戒線，腦海中閃過裴思玉看他倆的眼神。
“他沒事兒就在發動態，曬這個曬那個。生活那叫一個多姿多彩喲～”龍辰頓了頓，“傲龍，看到他曬那些，不難想象在大都市生活的模樣。你以前……也那樣嗎？”
“我沒他那麼愛得瑟。”少龍瞥一眼身後的不服，握著龍辰的手，壓低聲音，“大龍，我們以後也會有多姿多彩的生活。”
兩人坐到身上陣陣涼意，一起帶著二狗子回家。
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，浴室裡不再有兄弟倆的大呼小叫。二狗子從洗手間出來，衝少龍擺擺手。
少龍看他身上又多幾塊青紫，問了句：“要幫你擦藥嗎？”
二狗子退回來，對少龍搖搖頭，回到自己的小房間。
沒過多久，龍辰洗得乾乾淨淨地出來，往床上一倒：“啊～這一天，好累。”
少龍不由自主地往龍辰身上瞟幾眼，冷嘲熱諷：“給人做便宜孫女婿，當然很辛苦……”
沒等說完，他被龍辰一把拽倒在床上，不偏不倚，摔在對方懷裡。
“你這個反應，是吃醋吧？”
“自作多情。”少龍故意轉頭看陽臺。
龍辰把他往懷裡攬一攬：“傲龍學壞了，你以前都是不加掩飾的。”
“我……”
少龍的辯解沒說出來，已被龍辰的雙唇把話堵回去。他用一毫秒時間思考，以行動把被佔的便宜找回來。
“我在廣場看到你們，跟兩個小可憐似的。”龍辰說，“以後，晚上不想去網咖，就別去了。”
“你是不是也感覺到了？”
“昂。姐可能看到了。她不會懷疑我，目標自然是你。”
“怎麼辦？”
龍辰摟少龍的手緊了緊，把頭埋在對方頸窩：“能怎麼辦，兵來將擋，水來土掩。”
少龍最終沒等來能夠檢驗龍辰補習結果的月考，取而代之的是，即將來到的一場期中考試。
自從篤定龍菲發現了什麼，龍辰基本睡在網咖，少龍則減少去網咖的次數。要麼就是得知龍菲馬上回來，特地改道繞去網咖，如和對手交換場地一般。
他可以問心無愧地說，是來網咖給龍辰補習的。最起碼，在網咖清場，兩人擠在情侶包廂的沙發上之前，他絕對心無雜念。
好在每週上課的五天，兩人能坐在一起。正兒八經學習的地方，少龍從來不敢含糊，就算幾天沒見到龍辰，也照舊毫不客氣的早上監督背英語，晚自習給龍辰補數學。
他有些不願意呆在家裡，因為家裡沒有龍辰，也漸漸等不到龍辰回去。每次對著龍辰的半張床，少龍輾轉難眠，滿床打滾兒，好像睡在龍辰那半邊，就能找回那種熟悉的感覺。
到了週六日，龍辰通常兼職結束回家，背完越來越厚的單詞本，倒在床上補覺。少龍躡手躡腳地湊過去，被龍辰一把撈進懷裡。
“傲龍，陪我睡一會兒吧。”
本就晚上睡不好的少龍，厚著臉皮往龍辰懷裡縮一縮，趁機補一覺。等到龍辰睡醒去網咖，他再收心學習到半夜，縮回留有餘溫的被窩。
期中考的前一晚，少龍照例是放空大腦，一手托腮，翻著倒計時日曆。待到期中考放成績，就知道給龍辰補習這段時間的成果了。
為了給龍辰減少負擔，爭取更多的時間學習，他說服龍辰，幫忙看著二狗子。其中另外一個原因，想借機修復一下與龍菲的關係。
二狗子還算給面子，沒給少龍帶去什麼麻煩，只專注練習滑板。
遇上龍菲不在家，少龍不想從不服門口晃悠，繞著遠路，去廣場接二狗子回家。
兩人一路往回走，二狗子逮著機會就滑幾下，始終在少龍前面。
少龍看他已經能夠靈活帥氣的放板、起步、收板，心中滿滿的成就感。甚至想到，二狗子一直好好練習的話，以後朝著競技滑板發展。
忽地，他看好的小魔頭，重心失衡，以頭搶地。少龍在後面聳聳肩，覺得自己又想多了。
察覺有道充滿敵意的目光，盯著自己有一會兒了。他不由得停下腳步，洞察四周。很快發現目標，一把將對方揪出來。
“跟著我幹什……”話為說完，瞥見一根棍子掄過來。他閃電般回身，避開的同時一腳踹出去。
暗處又走出幾個人，把少龍圍起來，二話不說，一通亂棍。
少龍提起雙拳，毫不留情地出手，迅速放倒兩個。
二狗子衝過來，掄起滑板就往其中一人身上拍。
“啊！艹！”被拍中的人，大罵一聲，回身給二狗子一巴掌，搶下滑板，反手往二狗子身上掄。
少龍不假思索地衝上去，把二狗子護在懷裡。下一瞬，身後一聲悶響，後背霎時火辣辣地疼。
“艹！”二狗子大叫一聲，從少龍胳膊之間鑽出去，不要命似地撲上去，揪著對方就咬。
少龍眼神一變，腳尖挑起地上的棍子，接在手裡，一棍砸在被二狗子咬住的那個人的頭上。
只一棍，對方倒地，一動不動。另外幾個突然停下，面面相覷，小心翼翼地往後退。
“一個也別想走！”少龍怒喝，把二狗子朝身後帶一帶，掄著手裡的棍子，每一下都正中人體薄弱的地方。
他拎著棍子，看了看滿地“橫屍”，發現這幾個人有在網咖見過的，有在學校見過的，一群整日無所事事，說是小混混都不夠資格。
把棍梢末端停在其中一人的眼前，在其臉上來回遊移，他沉聲質問：“為什麼堵我？！誰叫你們來的？！”
沒聽到回答，少龍一棍砸下去。
對方慘叫一聲，轉頭朝向另一個人：“艹！那小子……叫……叫什麼來著？”
“秦漢。”另一人說。
少龍緊緊握著手裡的棍子，打龍辰那一拳還沒在秦漢身上討回來，現在又來招惹他！他始終注意著秦漢，對方彷彿神隱，除了上課之外，出現在人眼前，身邊就沒有少於五個人的時候。
少龍本來是不在乎多打五個人，但眾目睽睽，沒有能站得住腳的理由。
他記得龍辰的話，孤身一人，與這裡的人不一樣，儘量別惹事。更重要的是，他知道，找秦漢討賬的事情如果不是偷偷進行，龍辰一定會插手。
少龍猛然驚覺不太對，若是秦漢想找事兒，身邊有很多小卒子可以用，不像會找這麼一群上不了檯面的來。他再次仔細端量已然相互攙扶著站起來的幾個人：“等下！秦漢為什麼叫你們來打我？”
“他不想讓你考第一。”一人剛說完，被另一人撞了一下。
少龍更加狐疑，朝著吐露關鍵資訊的人的腿上就是一棍子，對方登時跪地，又是一聲慘叫，連帶著幾個起來的也跟著摔倒。
“到底是誰叫你們來的？！”他繞到幾個人前面，逆光而立，橫著棍子，全部攔住。
二狗子抱著滑板，站在少龍身邊，瞪著一群人，一副隨時為兄弟拋棄生死的模樣。
一群人竊竊私語，就是不肯說。
少龍高舉棍子，不等落下去，聽到一個在他意料之外，細想又在情理之中的名字。
期中考的當天早上，少龍在家磨磨蹭蹭，武裝自己。
龍辰：『怎麼了？』
少龍暗叫“糟糕”，龍辰一定是在學校等不到他去。他趕緊回覆一句：『馬上就到。』
卡著第一門開考的五分鐘後衝到教學樓，少龍從極少去的樓梯另一側上樓，經過孫鵬所在文班的走廊，向內瞥一眼，捕捉到孫鵬看到他時，面上神情從驚愕到得意。
少龍對昨晚幾人的話，加上幾分信任。走進教室，瞬間引起班上同學們一陣低聲討論，收穫不少帶著同情的目光。
龍辰大驚失色：“你這胳膊怎麼了？！別說是睡覺壓的。”
“安靜一點兒，考試呢！”監考老師看一眼兩人，“遲到了還不快坐下答題？！”
少龍趕忙坐好，用左手託著綁著紗布和吊帶的右手肘，擱在桌子上，又用左手把筆塞進右手掌，翻開卷子。
龍辰沒有心思答題，低聲追問：“骨折了？誰幹的？！什麼時候？！”
“噓……”少龍略微皺眉，左手指了指龍辰的試卷，“專心答卷。”
他匆匆答完卷子，正準備檢查，注意到龍辰盯著他的目光。
少龍眉頭皺得更緊，再次點一點龍辰的卷子，用眼神傳遞對方兩個字：“答卷！”
龍辰欲言又止，將視線移到卷子上。
幾乎在收卷鈴響的同時，龍辰胡亂把兩人卷子一疊，交給前面的同學，擔憂地盯著少龍放在吊帶裡的右手：“到底怎麼回事？”
少龍架不住龍辰一直問，只好小聲說：“傷著了。我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是誰，等考完就知道了。”
龍辰瞪大眼睛，小心翼翼地反覆看看：“嚴重嗎？你找誰包的？繃帶怎麼綁成這樣？”說著，又拽一拽固定小手臂的吊帶，“這帶子也不……”
“重纏，重纏。”他顯得有些煩躁，給少龍把手臂重新包紮，吊帶也重新固定好。
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，經過龍辰重新處理，雖然是包得更緊，卻不耽誤少龍用右手答卷。
兩天的考試，少龍就這樣吊著手臂答卷，儼然是個身殘志堅的勵志少年。
他沒有告訴龍辰，期中考前一晚發生的事情，享受著龍辰無微不至地照顧。比他上次兩隻手掌手受傷，照顧得還面面俱到。
“來，”龍辰站在臥室門口，衝少龍招招手，“洗澡。”
“手不方便，我等好了再洗。”
“傷筋動骨一百天，等手好了，你都臭了。”
少龍一咬牙，跟著龍辰進洗手間。關係逐漸趨向於親密的兩人，第一次一起擠在浴室裡。
龍辰拿下花灑，朝少龍身上淋，有意避開弔著的右手臂。
少龍一邊鄙視自己，一邊心虛地享受著，殷勤地給龍辰遞沐浴露。
龍辰就手放下：“還沒洗呢，打什麼沐浴露？”說著，在手上套個澡巾，拎著少龍的左胳膊。
少龍下意識想起來，兩人最初因洗澡文化的不同，激烈碰撞過。
“啊！嘶～”他疼到抽氣，急忙抽回手臂，抱在懷裡，“什麼東西？好疼。”
“搓澡咯～”龍辰說得理所當然，“洗澡。搓下來泥了才叫洗澡，不是用水把自己淋溼，再打個沐浴露衝乾淨。”
少龍看看自己泛紅的左手臂，傳來陣陣發麻的感覺。他用右手揉了揉，突然頓住，尷尬到無地自容。兩隻手擎著也不是，放下也不是，繼續裝，就更不行了。
“喲～醫學奇蹟啊。”龍辰語氣裡毫不掩飾調侃，“大學神的胳膊就這樣麼好了？”
少龍三兩下拆掉吊帶：“你早就看出來了？”他一邊問，一邊解繃帶，愣是沒解開。
“我來吧。”龍辰解開繃帶，“幫你重新纏綁繃帶的時候，我都擰錯勁兒了，你連反應都沒有。我就知道，你手臂沒受傷。”
少龍豎起大拇指：“不愧是正骨的行家。那你還抓著我一起洗澡？！耍流氓啊？！”
“能說嗎？”龍辰問，“誰找你麻煩？你後背有淤青。”
“明天放成績就知道了。”
“孫鵬？！”
“但凡你把用在這種事情上的高智商，分擔給各個學科，我都不至於如此為你的成績發愁。”
兩人從洗手間出來，少龍身上又多幾處紅痕。在臥室的燈光下，十分明顯。
龍辰意味深長地看了看他：“大城市的水土把人養的細皮嫩肉，多來幾次，你的皮膚就沒那麼敏感了。這青一塊紫一塊的，不知道，還以為我把你怎麼著了，解釋都解釋不清。”
少龍臉上紅一陣白一陣，愣是沒組織出來反駁龍辰的語言，憋出來一句：“你該去網咖守夜了。”
龍辰撇撇嘴，換好衣服，抱著少龍，依依不捨：“過兩天就是五一假期了，想怎麼過？”
“我是可以想怎麼過就怎麼過，至於你……”少龍頓了頓，“看你數學成績，調整給你補習的節奏。”
“還有呢？”龍辰低聲問。
“還有英語，利用假期，好好鞏固鞏固，有時間的話，再給你補補語法之類的。”
“那還有呢？”龍辰語調高了幾分。
“還有嗎？”少龍略微垂首，“我想想哈……”
“大學神，快點兒想。一會兒去晚了，姐該懷疑我在家和你幹什麼不該乾的事兒了。”
少龍倒吸一口氣：“沒有了。你走吧。”
聽到大門一開一關的聲音，他長舒一口氣，撲在床上，順勢滾到龍辰那半邊，趴得像具屍體。
餘光瞥見一道陰影，他猛地抬頭，雙唇傳來一絲溫熱。令人悸動的觸感，竄流全身。
龍辰抿了抿嘴唇：“給你留點兒我的溫度，省得你每晚在床上烙龍肉餡餅。”
少龍思索了好一會兒，才透過床上的枕頭和被子，推測到龍辰是怎麼知道他晚上輾轉難眠的。
期中考成績放榜日的早上，紅榜下早早圍著不少同學，有歡笑有謾罵。
少龍也來的特別早，拉著龍辰一起，生怕錯過好戲。他吊著胳膊，朝榜下走，立即有眼熟的同學，給他讓了讓位置。
“大學神，又是第一，真令人羨慕。”
少龍傲氣地揚了揚下巴，在榜上尋找龍辰的名字。他照舊是從後往前看，這樣心中的情緒是一個向上的狀態，就如看到龍辰各科分數皆有所提升一樣，不由得嘴角上揚。
“飛虎，不錯啊。”龍辰說，“你數學都上百了。不愧是有大學神給你當老師，這提分效率，趕上坐火箭了。”
“倒也不必這麼盲誇。”少龍忍不住說。他看向周圍，在人群裡尋找，不見目標。心中狐疑，以孫鵬看到他吊著胳膊那副神情，應該會早早就來看榜才對。
直至預備鈴響起，同學們叫叫嚷嚷作鳥獸散，紅榜跟前就剩下少龍和龍辰。
“他是不是早就看過了？”龍辰說，“所以躲在教室裡了？”
少龍略顯失望，朝教學樓外張望，一手拽了拽龍辰的衣袖。
校門口，孫鵬揹著書包，剛被門衛刁難完，低著頭，一瘸一拐，往教學樓方向走，兩條腿似乎瘸得比之前更嚴重了。
“都開學倆月了，他的腿怎麼還沒好？”少龍說。
“咳，他估計是真的傷筋動骨，要養一百天。”龍辰調侃一句，“畢竟，他都這樣了，你總不會打他吧？”
“我本來也沒想打他。”少龍盯著進入教學樓的孫鵬，“但也不會輕易放過他。”
孫鵬來到紅榜跟前，匆匆瞥一眼榜首，再一轉頭，大吃一驚，左右看看。
少龍站在孫鵬面前，解開弔帶，舉著右胳膊，活動活動，伸到孫鵬眼前，把拳頭攥地咯咯作響。
孫鵬臉色泛白，後退兩步：“你們想幹什麼？！這是學校！”
少龍不作聲，曲著右手肘，朝孫鵬面門一揮，得意地看著對方嚇到縮脖子。他伸出食指點一點自己的腦袋，指向孫鵬，握拳拇指向下，輕蔑地說：“多把你的腦子用在學習上。”
當晚，龍辰眉飛色舞，一臉得意，把期中考的成績和龍菲說了，還順帶說了飛虎的成績有所提升。
少龍也在不服，假裝沒在聽。直到龍辰提到他，話裡話外把功勞全部歸於他幫他補習。
這是少龍所知道的，龍辰第一次主動跟龍菲說學業上的事情，他看得出來，也聽得出來，完全是為了緩和三人彼此心知肚明，卻誰也沒說出來的，那個瀏覽器歷史記錄事件。
龍菲面上先是掛著淡淡的，迎客式的笑容，接著從冷淡到詫異，再回歸到漠然：“昂，那挺好的。”
聽著如此不帶感情的語氣，少龍暗中給龍辰打眼色，示意他別再說了。
龍辰微微皺眉，笑著說：“姐，我放假了。你早早回去休息吧，我在這兒就行。”
少龍在心裡瘋狂點頭，他本來就是為了給龍辰講卷子，才一起來到網咖。
“昂。”龍菲稍微收拾一下，看了看兩人，“少龍，你送送我們。”
少龍暗叫“糟糕”，怕什麼來什麼，嘴上還得答應著：“好啊。”他暗戳戳給龍辰遞個詢問的眼神兒，後者也是一臉不知所措，指了指手機。
龍菲已經不愛搭理他很久了，現在忽然說要他送，顯然是有話要說。
少龍走在龍菲身後，心中忐忑萬分，唯一有點兒安慰的是，二狗子在他們前面滑板，始終保持著一定距離。
“叮～！”
少龍還沒掏出手機，就察覺龍菲一道不友善的目光過來。他把手機靜音，關掉震動，點開訊息。
張揚：『少龍，期中考怎麼樣？我成績在死線掙扎，五一不能去看你了。』
少龍立馬給好兄弟回覆：『我挺穩的。你別來回跑了，抓緊時間補一補。要是能上網的話，喊我幫你補。』
“大龍給你發信息？”龍菲問，“說什麼了？”
少龍嚇一跳，下意識息屏手機：“那個……是我兄弟張揚，來過的那個。”
龍菲點點頭，沒說什麼。
少龍暗自鬆一口氣，手機螢幕呼吸燈閃爍。
龍辰：『姐和你說什麼了？』
少龍：『什麼都沒說。』
從網咖到酒廠家屬樓，少龍感受到這條路是從未有過的漫長。他站在樓下，見龍菲沒有和他說話的意思，禮貌地打個招呼，轉身離開。
“少龍，”龍菲把他叫住，“你去網咖？這麼晚不在家睡覺？”
“姐，我需要利用這個假期，給大龍補習，他的成績還不足以考進鹿……”少龍忽地噤聲，改口道，“一所不錯的大學。”
龍菲走近少龍，嘆氣：“少龍，有些話，我得和你說說。我想我弟弟考大學，是要他離開這裡，擺脫過去的一切，有新的生活，好的前程。而不是讓他從一個火坑，跳入另一個火坑，換一個地方，遭受他人鄙夷。”
少龍不解地看著龍菲，單就這個目的來說，他和龍菲的想法是一致的。他就是要龍辰遠離這裡的一切，重新開始，向前看，向前走，迎接未來。
“你……你既然是那個啥的話……”龍菲頓了頓，“以後別來招惹大龍。他若是真考不上大學，我就帶他一起換個城市賺錢，也比讓人一輩子戳脊梁骨強。”
少龍這下聽懂了，龍菲到底想說什麼，又在擔心些什麼。
“我也不是不近人情，你可以繼續在大龍家住，但必須保持距離。反正你高考後就走了，也就一年多。”
話說到這份而上，少龍就算再不通人情世故，也明白龍菲的意思。他覺得現在的自己還不如一個小丑，不能給人帶去歡樂，還要承受他人厭惡、鄙視的目光。
少龍站在樓下，四周寂靜無聲。龍菲和他說完就獨自上樓了，腳步聲漸漸模糊，而後是帶有怒氣的關門聲，從三樓一直蔓延到樓下。
此刻的他，是肯定不會再回龍辰家了。他只能往回走，朝著玄武廣場走。找個黑咕隆咚的角落坐下，腦子裡是龍菲和他說的話，一遍遍迴響。
再有幾小時就是五一，夜晚的風涼颼颼。他沒想到自己會突然無處可去，身上沒穿厚外套，只有一件單薄的長袖衛衣。坐得久了，冷到縮成一團。
“我尋思，姐再生氣，也不至於殺了你。”龍辰說著坐下，“怎麼不回我資訊？”
少龍凍到手有點兒麻木，花費不小功夫拿出手機，看到龍辰給他發來一條條訊息，間隔時間越來越短。
“我要不是生了一雙火眼金睛，看不見你在這兒，直接奔家裡問我姐要人了。”
“大龍，我讓你倍感壓力嗎？”少龍問。
“那可太多了，你指哪方面？”龍辰伸著手扒拉，“你看，早上要背英語，晚上要補數學，週六日還有語法、古文、時政……”
“學習之外呢？”少龍打斷龍辰的話，“你……累嗎？”
龍辰沒回答，反倒問少龍：“姐和你說什麼了？”
“沒什麼，叫我們好好學習。”
“淨扒瞎。她要是說這話，你早就進屋盯我學習了，會一個人在這兒坐到三更半夜？”
少龍盯著跟前壞掉的地燈，抱著自己的兩隻胳膊：“大龍，我有點兒冷。”話音剛落，他被龍辰拉入懷裡，緊緊摟住。
這個時間，街上連個鬼影都沒有，就算有人經過，黑燈瞎火，也看不清誰是誰。就像他和龍辰，也只能在這黑漆漆的角落裡……
“網管！人呢？！搬機器了啊？！”
少龍立刻離開龍辰的懷抱，朝不服的門口看了看。好在，亮處是看不清暗處的。
大廳裡坐著好幾位客人，龍辰是放下買賣出去找他。
少龍有一種預感，從這一晚開始，網咖裡將極少再遇到後半夜清場的情況。尤其是這五一長假，那些不上班的公家人員，成為常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