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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itle: 一頁江湖 Chapter 21 date: '2013-07-01' tags: ['YI-YE-JIANG-HU'] draft: false summary:

  巡夜護衛兜兜轉轉了片刻功夫,子吾抬頭看了看,已經逐漸靠近的目標位置。這時候,又趕來一隊護衛,他連忙躲在暗處。

  “李隊長,這邊是統領的私人地方,你們負責內院的過來幹什麼?”

  李隊長回道:“劉隊長,剛才有一道白光,似乎是落在了這一處,咱們特來檢視。”

  子吾聽得真切,原來就是這裡了,他仔細觀察周圍,記下這一處地方,腦中合計著,怎麼摸進去。

  兩隊人正說著呢,又匆匆跑過來一隊人馬。

  劉隊長將對方攔下,問道:“張雷,你這一隊不是前門的護衛麼?怎麼也跑到後院來了?”

  張雷看上去有什麼緊急的情況,說話也沒什麼客氣:“守門出了岔子,有人冒充統領混進鴻都了,我這兒趕著跟百里統領回報。”

  這一句話可把一眾護衛都嚇壞了,劉隊長急忙嚷道:“哎呀,你們簡直翫忽職守!得了,統領這會兒還在都主那兒呢,這要是稟報了,免不得挨一頓臭罵。”

  李隊長出主意道:“大夥兒最好在天亮之前找到那人,殺了他將功補過。”

  聽到一個‘殺’字,子吾心裡‘咯噔’一下,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了。想必是那個被扒了衣服的小護衛回來了,早知道就該真的殺掉那小子,以絕後患。想到此,就不免要去埋怨玄影,他習慣性的轉身,正準備開口,看到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子,才猛然想起來,人被他甩了,估計這會兒早出了鴻都城。

  “張雷,你快說說混進來的人,是什麼樣貌?怎麼個身高?有什麼特點?”劉隊長著急的丟擲一連串問題。

  張雷自己也急得抓頭,“該怎麼說呢,那小子喬裝成了百里統領的樣子,還帶了一個有腰牌的護衛,守門弟兄不敢多做盤問,就把人放進來了。”

  劉隊長一聽,犯了難:“這……這還有什麼別的特徵嗎?不然沒法分辨,萬一被統領撞見,我們豈不是死得很慘?”

  就在眾人面面相覷的時候,李隊長一拍巴掌,打定注意:“小弟這裡倒是有個辨別真偽的法子?只是會吃些苦頭。”說著,一眾人緊緊圍在一起。

  子吾輕輕上前兩步,依舊聽不到他們在密謀什麼,只好作罷。等到護衛們全都散去,他才敢站直,來到一座石拱門外面,探頭探腦地觀察了一番,剛準備邁進去。突然眼前一黑,整個人好似被人提溜起來,就聽見‘啪’地一聲。再睜開眼睛,發現自己已經在一間屋子裡了。子吾還沒整明白髮生了什麼狀況,就看到玄影一個大手掌捂下來,禁止他出聲。

  同時,外面傳來人聲。

 “讓你替我取藥,看這一身狼狽相,你又趁機去哪裡野了?”

  子吾眼珠一轉,正主來了!激動地忘記了還在和玄影鬧彆扭,一臉興奮地指著門外。

  “屬下失職,半路遇見兩個劫道的,其中一人更甚偽裝成您的樣子,將屬下打暈,搶了衣服和藥包,想必已經混進城中,好在屬下已將此事通知了弟兄們。”

  子吾聽小護衛說完,外頭陷入莫名的安靜,片刻後,才又有人說話:“恩,你去醫館,青山先生可有說什麼?”

  “先生說讓您近日抽空去醫館一趟?”小護衛回道。

  “你去休息吧。明天到內務再領一身行頭。”

  外頭又是一陣寂靜,繼而是越來越近的腳步聲。

  子吾感覺自己全身的神經都繃緊了,就等對方自動送進來。雖然從這個人身上絲毫找不到子初小時候的影子,不過失蹤了十載,即使有再大變化,也不足為奇。可他轉念一想,萬一是失意了怎麼辦?不記得他了怎麼辦?要不要直接帶回上陽城,重新培養兄弟感情?

  門被人緩緩推開,子吾激動地注視著來人。然而迎接他的不是對方愕然的神情,更沒有什麼激動的言語,而是一道利刃寒光,伴隨著一句冷冷地質問:“何方小賊,膽敢藏匿於此?”

  子吾完全忘了躲閃,木吶地任由玄影將他拉走,避開劍鋒;任由那兩人招來劍往打成一團。他一隻手抬了放,放了抬,反覆數次,也不知自己到底該不該上去阻攔,或者說是,相認!

  看著兩人打得難分難解,子吾一句話在喉頭卡了半天,決定不予理會。反正遇到玄影對方是死不了的,就看誰先體力不支,主動收手。這樣想著,他隨手拽出張椅子坐下,一派淡然地為自己倒了杯茶,準備細細的品著。

  未曾想,才剛拿起來茶碗,眼前一道寒光閃過,接著就是金屬撞擊聲,子吾手中的茶碗碎成幾塊兒,掉在桌子上。然而一邊是凌厲的劍鋒,另一邊是黑漆漆的葫蘆,他一顆腦袋夾在中間,絲毫不敢動彈。

  百里這才正視了子吾一眼,看到一張幾近相同的面孔,頓時露出驚訝的神情。

  子吾察覺到劍鋒一抖,眼角順勢瞟過去,注意到百里面上的變化,可還未等他說話,對方起掌就攻擊過來,同時怒喝道:“小賊,竟敢易容成我的樣子,矇混進來。”

  好在子吾反應機靈,一個轉身躲到玄影身後,確定自己不會被一掌拍死,探出個腦袋硬氣地反駁:“看清楚,本少這張臉也不是假的!”說著作勢在臉上胡亂搓了一把,以示證明,又道:“我還沒怪你在外壞我名聲,你倒惡人先告狀!”

  “你……”百里又把子吾看了個仔細,收緩了幾分警惕,將目光重點投放在玄影身上,質問道:“這裡是鴻都,此處是在下的私人書房,你們所為何來?”

  “為你!”子吾口快地說道,“本少就是專程來找你的。”

  百里收了長劍,挑眉問道:“何事?”

  雙方氣氛明顯緩和下來,子吾也稍稍放鬆了心情,只是斟酌了良久,也沒拿捏好這話要怎麼問出口?猶豫了半天,支支吾吾問了句“你……你……那個……”

  百里的臉色變了又變,斜眼看著子吾,也不出言催促。

  “啊,你看我們倆長得如此相像,會不會有什麼深層關係呢?”子吾糾結著問了出來。

  屋子裡陷入一片寂靜,子吾猜測對方應該是在沉思,畢竟這種大事,又年代久遠,需要仔細回憶,他也不急,站在一邊兒眼巴巴地等著聽答案。

  “我與你並無關係,閣下怕是找錯目標了。”百里冷冰冰地回了一句。

  子吾不甘輕易放棄,繼續說道:“據我所知,你在鴻都十年之久,那麼請問幼時,你在何處?”

  這一句話,彷彿戳中了百里的什麼陳年舊傷,他一手猛然握上劍柄,怒視被玄影護在身後的子吾,“看來你對我倒是下過一番功夫,不過,你我容貌相似,只是老天開得一個玩笑。你如果想終結這個玩笑,我願意幫你。”百里說著再次抽出長劍,劍鋒緩緩挪向玄影,“好對手!為何甘做他人打手?可惜了!”

  “慢著!”眼看兩人又要開戰,子吾連忙出言阻止,“本少今夜原本是帶著希望而來,既然閣下認為是誤會一場,我們離開便是了,用得著喊打喊殺?”

  “進入此地,去留可由不得二位了!我更不能留你為患!”百里說著,手下挽出個劍花就要刺出去。

  門外突來一陣噪雜聲響,繼而是一個略顯低沉地聲音:“無衣啊,你在房裡嗎?”

  屋子裡的三人如同定住一般,沒有任何動作,倒是子吾率先反應過來,他轉身一步邁向房門,卻被兩人同時制止,百里和玄影一左一右扣住子吾,把他向後扯了幾步。

  百里低聲警告道:“不許出聲!否則連我也保不住你們!”

  子吾露出一個狡黠地笑容,暗地裡拍掌,這一次他賭對了!若是兄弟,即便經歷再大的變化,也終會有一些相似的地方。而他,正巧適時注意到了眼前這人的言行舉止,總是透露出熟悉的感覺,分明就是另一個自己。

  “無衣,你在房裡不?”門外後的人又一次問道。

  子吾一邊捂嘴偷笑,一邊看著百里衝外頭搭腔兒。

  “大總管,這麼晚了,找無衣何事?”說著將房門開啟。

  子吾躲在房梁,扯著脖子看過去,原來外頭站著的是一年過六旬的老人家,一臉的精明幹練相。

  老人家貓著腰朝屋內掃了兩眼,又把百里無衣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,然後指著自己的鼻樑子問道:“我叫什麼名?”

  百里自然知道,這是有人混進來的事情驚動了大總管,他佯裝毫不知情,關切地說,“大總管,您老是不是又偷偷喝酒了?無衣送您回房。”說著就要去扶人。

  大總管連忙躲開,沉著臉,“不行,你必須先說出來我的名字,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說。”

  百里抱劍而立,笑道:“您老愛說不說,耽誤了大事也不是我的責任。”說著,當真就要回房,被大總管一把拉住。

  “沒錯,是你小子了!我就怕是那個混進來的冒充者。”大總管解釋道,“方才我起夜,看到有幾個巡夜護衛不按隊形來,這一問才知道,竟然有人敢冒充你混進都城。這不就趕緊來通知你,小心提防啊。”說著,一隻手拍了拍百里的肩頭。

  “啊?竟然有這種事?想必對方是易容混入,待我召集手下人,大肆搜尋,定要把人抓住。”百里一邊說,一邊拉著大總管向外走,“您和我說說事情的具體細節。”

  子吾趴在門後,悄悄目送兩人走遠,心頭大石這才放下。在屋子裡轉悠了一會兒,看到書案角落整整齊齊放著摞信函,清一色的封印令章,上面統統只填寫了四個大字。

  “百里無衣?”子吾唸叨了一句,轉問玄影:“神算,你猜他會不會趁機召集護衛來圍廬咱們?”看到對方略微搖首,他滿意地點點頭,“那我就放心了。”

  “經過一番接觸,你確定是他嗎?”玄影站在靠近門口的位置,明顯還是有幾分不放心。

  子吾想了想,昂首一聲嘆息:“說真的,本少不知道。”不可否認,他腦子裡早已經一團亂麻,事情與臆想中的發展完全不同。現在冷靜下來,再做深思,子吾開始懷疑,這只是個巧合。若百里無衣方才就認了,那定是有假。偏偏這傢伙不認,鬧得他反而抱著一絲希望。不僅如此,還有人一直在幫他理頭緒。

  “你們雖然容貌極為相似,但透過與百里無衣交手,他的內修與年紀不相符,他的骨骼亦不似你們這個年歲該有的。”

  子吾瞟了跟個馬後炮似的人一眼,“你認為一個孩童在經過了十載未知之後,會有怎樣的變化?”

  玄影當真仔細思考了這個問題,還掐指算了算:“十年而已,沒什麼大變化。”

  “十年前,本少才這麼大!”子吾說著垂首比劃了一下,又補充道:“而且幼時,吾兄在習武方面確實天賦過人。也許……”

  子吾說著說著注意到玄影的手勢,立即住聲。玄影剛退了兩步,百里推門而入。

  “沒有趁機離開,我相信你們非是歹人。”百里無衣說著,看了子吾一眼,“已經驚動了不少人,我不得不調動精銳部隊搜尋,你們暫時只能呆在這裡,切勿擅自離開。”

  子吾可沒在乎這些,他不死心地追問:“那麼關於之前的事情?”

  “實言相告,我少時遇險,只有近十年來的記憶。對於此事,只能暗中慢慢調查。”百里無衣說道,並且再三警告“不許冒我名義在內城亂走。”

  子吾暗自一想,原來百里無衣鬧過失意,而且是因為幼時遇險。這樣一看更合得上了,他果斷頻頻點頭,“需要幫忙,請儘管開口。”抬手往身旁一指:“我可以把他借給你。”

  百里無衣冷哼一聲,甩門而去。才剛走出沒多遠,就被人叫住了。

  “百里統領,弟兄們想和您切磋幾招武藝,您看可否?”

  百里無衣一看這十幾個人,立即明白了內中貓膩兒,腦中蹦出一計,橫豎也許要有個交代,不如藉此機會圓滿,他故意重重咳嗽兩聲:“咳咳……恩!”

  “上!”一眾護衛倏然拔出佩刀,把百里無衣團團圍住。

  “哪個出的鬼主意。”百里無衣暗自在心裡罵了一句,抬手迎戰,他也不拔劍,為了避免被引起更多人注意,故意失手,挺身捱了兩腳。

  劉隊長這下可樂了,拔出佩刀:“臭小子,哥幾個為了找你,折騰了一宿沒睡,還不束手就戮!”

  “真是個麻煩!”百里無衣暗自嘀咕了一句,虛晃一招,縱身躍上房頂,眨眼間沒了蹤影。

  一眾人眼睜睜看著人消失在眼前:“隊長,這人溜了!怎麼辦?”

  劉隊長頂著一臉憔悴,不耐煩地大手一揮:“算了。反正沒有驚動都主和統領,折騰了一夜,各自休息去吧。”

  然而,百里無衣躲在樹上,仔細一想,事情仍有不妥,不禁搖頭苦笑“居然要陪你們玩這種小兒科的把戲。”他沿著樹旁的屋脊走了一會兒,猛地翻身跳到地面,背對著意料之中走來的一眾護衛。

  “統……統領……”劉隊長帶著人,沒想到這麼快就遇到了正主,暗自在心裡捏了把冷汗,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。

  百里無衣沉著臉,一張張面孔掃過去,厲聲問道:“看看你們的樣子,一個個跟沒睡醒似的,打起精神來!”

  就在所有人都靜靜聽著統領訓話的時候,突然有人不怕死地出聲“統領,您的衣服……”

  百里無衣這才注意到剛才被踹的鞋印子還在身上,他淡定的撣了撣汙漬,繼續說道:“我剛從外面回來,連衣服都來不及換,就要去向都主報捷。再看看你們,天天在內城裡……”

  “老大!都主找你!”

  是日,萬里無雲。百里無衣所居的小院,一片寂靜,偶爾匆匆路過一兩個頭都不抬的僕人。

  子吾順著門縫觀察良久,實在有些耐不住肚子一直唱‘空城計’,回首瞟了眼五穀不沾的玄影,突生一計。他一派從容地將房門開啟,攔住一名路過的僕役,言道:“去幫我準備一大份兒吃的,送到這裡來。”說著,淡定地轉身回房,坐在正中桌子旁。

  門外頭的僕役只敢用眼角偷瞄,聽到吩咐,不禁有點兒疑惑,都什麼時辰了,怎麼統領好像剛起床?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啊?雖是一腦子疑問,但不敢問,誰都不會嫌自己命長,去招惹這一人之下,他連忙答應著一路跑遠。

  一旁的玄影聞言,面上略顯訝異,子吾居然可以完全模仿百里無衣的聲音,他讚歎道:“想不到,你還有這一本事。”

  “喲,你誇我啊?”子吾笑嘻嘻地貧一句。

  沒多大功夫,便有三兩個僕人急步而來,每人手上皆是兩個三層高的食盒子。山珍海味擺了一大桌子。

  子吾正狼吞虎嚥地吃飯,注意到玄影蹭到桌子邊緣,看似無意地帶動了筷子。他驚地差點咬到舌頭,堪比看到什麼未曾見過的奇景。轉而一想,這五穀不沾的人撥動筷子幹什麼?再仔細一瞧桌上,登時變了臉色,手中筷子倏然握緊,嗆得連聲咳嗽。猛地起身,給自己到一碗茶水,動作幅度卻較為乖張許多。

  “人走了。”玄影重新坐到一旁,抱著他那黑葫蘆,喝著好似從來不會見底的酒。

  子吾起身站在門口張望,然後將門關閉,回身問道:“剛才是誰?”

  “鳳語姑娘。”

  原來是她,想必是那幾個僕人的反常舉動引起鳳語留心,隨之跟蹤而來,暗中偷窺。既然沒有當中戳穿,悄無聲息的離去,是有心放人?還是懶得插手?子吾絲毫猜不透鳳語的心思。

  出身鴻都,又是得力女將,定然經常和百里無衣照面才對,為什麼鳳語打從看到他,好像就能明確分出兩人?前腳端了自己的老家,後腳乘著鳳座告捷回城。難倒名利和權勢遠比親情重要?

  子吾滿腦子都在揣測未知的多種可能性,早已食之無味,索性放下碗筷。他突然醒悟,如果鳳語偏重鴻都,那麼她會不會選擇,揭發?!

  子吾嗖的起身,一拍桌子,對玄影說道:“咱們先行離開,再做計較。”

  “遲了。”玄影凝視著緊閉的房門。

  是的,一切已經太遲了。

  “見過都主!見過鳳語姑娘!”一聲接著一聲的問禮,噪雜地聲音越來越近,越來越響,在已經讓人惶惶不安的時候,又陡然陷入一片死寂。

  門外來的正是鴻都都主宇文連天,寬厚健碩的身軀,往那一站,無可撼動。身後跟著兩人,左邊是面無表情的百里無衣;右邊是一身勁裝的鳳語。在其後是大隊人馬,分立兩旁,將這所宅院團團圍住。

  一名護衛上前將門推開,數十道目光都集中在同一處。看到房內空空如也,有人露出驚愕的神情,有人露出疑惑的神情,還有一眾護衛整齊一劃的如釋負重鬆氣聲,唯有一人,面上沒出現過任何變化。

  “無衣啊,這是……”宇文連天指著面前一桌子的狼藉,不解地問道。

  百里無衣暗自後悔留下兩人在這兒瞎折騰,雖然篤定那黑小子很是穩重,卻忘了其對那楞小子太過放任。他垂首猶豫著如何回答才好,還不忘用餘光四處搜尋房內有人的可疑痕跡。猛地想到,房內那兩人唯一可以臨時躲藏的地方,只有……

  就在百里無衣悄然抬首望向房梁的時候,一張輕薄的蜘蛛網緩緩飄落下來,不止是入了他的眼,更是吸引了都主的目光。

  宇文連天隻手一抬,看著落在手裡的蜘蛛網,上面明顯有揉扯的痕跡,嘴角露出一抹輕笑。他臉色倏然一變,運勁於掌中,反手打向房梁。

  子吾一聲低呼,躲在房上的玄影適時接下這一掌,帶著他跳下來。

  宇文連天依舊沒有去看兩人,只露出一瞬遲疑:“恩?有來歷!”抬手正欲再次攻擊。

  百里無衣一步上前,屈膝跪地,抱拳言道:“都主,屬下斗膽請命。”

  宇文連天大手一揮,負於身後,對百里無衣道:“好,你來!擒下再說!”

  百里無衣犯難的看著兩邊,也不起身,垂首抱拳“都主,他們並非歹人,乃是……乃是無衣的朋友。”

  宇文連天聞言,正視了兩人一眼,當他看到子吾的面容時,不由得蹙眉,臉上出現一絲訝異,一手指著子吾問道:“你……叫什麼名?”

  “子吾。”

  “姓氏呢?”宇文連天追問。

  子吾本欲脫口說出,但又憶起一些顧及,貧了一句:“反正不姓百里。”

  宇文連天面上並未動怒,“哈哈哈!你是為無衣而來?”

  “對!”子吾點首,衝著對方比出一個稱讚的手勢,繼續言道:“既然您是他主子,想必清楚他失去的記憶部分,可否告知在下?”

  百里無衣連忙上前出言警告子吾:“注意你的說話方式!”

  “無妨。”宇文連天遣散了一眾護衛,隨手打掃一張椅子坐下,目光落在百里無衣身上,“雖然十年來你只問過一次,還被本座給搪塞回去。但你內心裡還是想知道自己失落了什麼。”

  子吾悄悄覷過一眼,見百里無衣立在一旁,垂首不語。

  宇文連天稍有停頓,繼續道:“這本是人之常情,本座亦不欲一直隱瞞下去。只是考慮到,尚欠機會。”說著將目光移向子吾,“現在,事實真相就交由你們兩個有緣人,自己去查證了。”

  百里無衣聞言,這才敢抬首,正欲言語。

  子吾疑問:“什麼意思?您老難倒也不知道真實情況嗎?”

  宇文連天滿面憂愁地嘆氣:“本座只能提供一條線索給你們。”說著再次將目光凝聚在百里無衣身上,緩緩道:“當年是在泓都百里之外撿到身無蔽縷的你,見還有口氣兒,就交給初出茅廬青山練手。好在青山不負本座所望,將你醫好,送還回來。至此十載,便在鴻都打拼。”

  “這部就約等於沒線索嗎?”子吾暗自腹語,不滿地對著宇文連天翻個白眼兒,看來只能去問當時負責搶救的青山了。他再次瞄百里無衣一眼,察覺對方得知真相後,臉上也沒什麼大波動,好似與之無關。

   宇文連天站起身,對子吾道:“本座念你是個勇敢的少年人,夜入鴻都之事便不予追究,看在你與無衣相像的緣份上,鴻都城內禮如上賓。”

  子吾眼珠一轉,這老頭對我還挺好,有了都主作保,那麼很多事情也會容易許多,這可是他在上陽城內就學到的經驗。他一本正經地抱拳,道:“多謝都主。”躬身同時,趁機瞧了全程站在一旁,不發一言的鳳語,甩給對方一個鬼臉。

  宇文連天離開的時候,在玄影面前佇足,將其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,目光最終落在那個扎眼的黑葫蘆上,“閣下亦是同等待遇。”

  這一決定,可害苦了一眾護衛,因為他們不願為那沾光的小子跑腿兒,可又總是分不清,哪一個才是真正的統領,為免皮肉受苦,也不敢冒然挑釁,一個個皆是有口難言。

  子吾好不容易脫離玄影視線,在後院繞了半天,終於讓他發現了目標。

  鳳語正獨自坐在亭子裡看書,眼前突然落下一個人來,抱劍而立。瞥到那通體赤紅,鈍又無刃的長劍,她頭也不抬地問了句“人不在身邊,你還敢如此作?”

  對方落下面罩,把長劍收了:“你為什麼能明確分出來本少和百里無衣呢?”

  鳳語慢慢合上書卷,緩緩抬首,凝視了子吾,輕輕吐出兩個字:“殺氣!”後者還在想這個‘殺氣’要怎麼來?就聽鳳語又補充道“別找了,你只有傻氣。”

  “哈,一個能親手了結自己兄長的女子,倒著實讓本少訝異。”子吾不甘示弱的戳對方短處。

  鳳語聽到這話,眼神瞬間一凜,冷哼一聲,“出入江湖這麼久,依舊只憑著所見事物表象妄下斷言,看來是早已習慣了躲在身下啊。”

  子吾反應過來,臉色變得難看,可他知道就算宇文連天在怎麼心大,真惹到鳳語姑娘,那絕對會是撫了逆鱗的下場。

  “雖然都主特赦你暢行無阻,但這邊都是女眷。”鳳語說著,指向不遠處的警示牌,衝著子吾秀眉一挑。

  子吾自小飽讀詩書,雖是愛鬧,可這種事情,他是避之唯恐不及的,意識到不妥,連忙退出亭子。

  鳳語反倒是起身,足下一個趕步,靠近子吾,一手攔過其頸。

  看到遠處走來的宇文連天和百里無衣,子吾僵在當場,一時忘了該做何反應,只聞耳邊飄來一句柔聲細語。

  “你該對女人多一些瞭解。”

  憑著宇文連天那不算線索的唯一線索,子吾攜玄影再次來到青山醫館。才剛一腳踏入,察覺到內中氣氛不尋常。問過忙進忙出地小弟子,才知道青山正在處理一個極為棘手的病人。他在怎麼著急,也沒有人命關天來得十萬火急。

  兩人在醫館裡轉悠了半晌,終於等到青山出來,身後跟著五六個端著各種血淋淋傢伙什兒的小弟子,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子血腥味。子吾不適地往大門口的方向挪了幾步。忍了又忍,耐心等待,青山收拾妥當,做到那專屬位置上。

  子吾蹭到青山身邊,態度謙和,一臉獻媚相的說道:“青山先生辛苦了。”

  青山早就知道子吾兩人來了,他沒時間理,也懶得理,準知道沒好事兒,也不搭腔。

  子吾又湊近一些,笑嘻嘻問道:“青山先生醫術過人,你有沒有辦法證明兩個人之間有血緣關係?”

  “沒有”青山不假思索地甩出來一句冷冰冰地回答。

  子吾可不會輕易被打發,他繼續不死心地追問:“怎麼可能?你是鴻都城內首屈一指的醫者啊。醫術上不是有個什麼用血液來甄別兩人是否有血緣關係的方式嗎?你不會不知道吧?”

  “哦?!”青山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,一手拉過子吾,拐到一扇屏風後面,將房門推開一個縫隙,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瞬間上頭。

  子吾差點直接暈過去,掙扎著退後幾步,朝門裡望去。偌大的屋子,只有兩種顏色交疊,赤紅的血跡,漂白的布,滿目凌亂,到處都是。而在正中間,有兩個白布包裹,血跡斑斑的床架,上面躺著兩個人,之所以還能看出來是人,全仰仗那兩條肉呼呼的手臂,而在兩人手腕之間,由一根細長的管子作為連線,仔細觀察,內中有血液流動,其中一人的另一條手臂,正緩緩流出黑色的血液,匯入一個器皿中。

  “看到了嗎?”

  耳邊突來青山的問話,子吾不禁打個激靈,木吶的點點頭。

  青山繼續言道:“這叫換血。將左邊那人中毒的血液放掉,再將右邊那人的血液過給左邊那人,這樣便是兩個健康的人了,而這兩個人,在今天之前,什麼關係都沒有。現在知道,你所言的那種野路子並不可靠了吧?而且……”他頓了頓,一聲長嘆:“我確實給百里無衣換過。”

  “啊?”子吾稍作聯想,問道:“可是十年前?”

  青山面上浮現一絲訝異:“看來都主對你印象頗好,算你小子有運。”

  “那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嗎?”子吾仍舊不死心。

  青山垂首沉思片刻,點點頭:“藉助外力恢復他兒時的記憶,不過這要本人同意才行。其實……”青山話說一半,面色突然大變,提高聲音喊:“冬青!準備第三備用措施!”說罷,推門而入,緊接著四五名弟子匆匆趕來,端著一堆大小器皿,先後進房,走在最後的還不忘隨手關上門。

  子吾兩人被關在門外,他只好把外力所指為何的問題吞回肚兒裡,想到幼時的百里無衣也經歷過類似折騰,還是在青山醫術初城的時候,不知道當初遭受多少痛苦?又是怎樣挺過去的?

  垂頭喪氣地走回正廳,子吾悶悶不樂地坐在一旁,左右腦進行了無數次互搏。他記得玄影曾經出手恢復了小寶的記憶,想來應該是獨有一套方法。可是透過玄影多次明裡暗裡阻止他追尋百里無衣這條線,便能確切察覺到那兩人之間有底火。     子吾萬分糾結,在不知道玄影會損失什麼的事情下,冒然要求其幫助。倘若與百里無衣只是個巧合,他自己都替玄影覺得不值;但如果百里無衣真的是上元子初,好像玄影也不會得到什麼利益?畢竟,一切都是假的。

  反正已經誆騙利用了很多次,不差這一哆嗦,子吾一咬牙,低聲道:“玄影,你能不能幫忙恢復百里無衣的記憶?”他幾經掙扎,最終厚著臉皮問出口,

  玄影早就注意到子吾糾結了半天的模樣,稍一推測,就知道那小心思裡藏了什麼。他現在很想直接把正主請來,戳穿這個什麼百里無衣。然而憶起與正主之間的君子承諾,他不能言破。

  子吾看玄影猶自發呆,不答應也不拒絕,一臉嚴肅地說道:“倘若百里無衣當真是吾兄,那麼你之所求已不遠矣。”

  “子吾,吾之所求,近在咫尺。”

  子吾愣在原地把這句話反覆琢磨良久,一臉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,試探著問:“難倒是……”說著抽出身後的聖檀骨壺“它?!”

  “有驚無險!有驚無險!冬青,下次換你上!”青山念念叨叨走出來。身後的冬青一邊應承,一邊領著弟子們進了後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