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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itle: 折妖 Chapter 35 date: '2017-02-01' tags: ['ZHE-YAO'] draft: false summary:

  “我已經錯了一次。”無為慢慢撤回施無畏,低聲言道,“不能一錯再錯。”

  在汩淼手上化出白螺的一瞬間,無為以為他要動手,有涯亦以為他要動手。然而,他只是坐在一塊石頭上,吹奏著一首悠揚的曲調。

  無為記得,在他們寄宿破廟那晚,汩淼吹奏地便是這首曲調。

  樂曲在寧靜的夜空下回響著,飄蕩著,隨風送向千里之外。

  忽然間,月光被雲層遮蔽,大地霎時漆黑一片。

  “大哥哥,原來你們在這裡啊?!”一個稚氣地童聲,由半空中傳來,“那些小小鬼給的訊息錯誤,害我盲目找了許久,還好有大哥哥的曲調指引,我才能夠找到你們。”話音甫落,一團幽藍色的冥火,出現在他們眼前,漸漸化為一個人形。

  汩淼率先衝上前,“小傢伙,你……你這是……鬼身?!”

  小鬼甜甜的笑著,“是呀!我還是知道,原來你們都不是凡人。”他說著,伸出一隻小爪子指著汩淼,“大哥哥原來是妖界的,難怪我那晚睡夢中看到你變出一堆柴火。”頓了頓,又指向另外兩個,“還有你們,你們也是……”他沒說完,突然捂嘴,露出個調皮的笑容,“老大交代過,不許亂說。”

  有涯笑問道:“竟然這麼快就混成了一隻小鬼,很不錯哦,你老大是哪個?”

  小鬼笑嘻嘻地搖搖頭,“老大不讓說。”又道,“我來是為了告訴你們一些事情。”

  “做了小鬼,想必知道了很多,身為人的時候,不知道事情吧?”汩淼調侃道,“你想告訴我們什麼?”

  “是啊!做鬼好好玩啊。”小鬼哈哈一笑,正色道,“當初我帶著白螺,寄宿廟中。卻不知那個四處殺人縱火的傢伙也在廟中,無意中打亂了對方的步驟。因有汩淼哥哥的白螺,它害不了我。那傢伙就將殺死的僧人藏在牆下。但我陰錯陽差,把白螺放在那個位置,好巧不巧,鎮住了屍體。”

  小鬼看向一直沒有出聲的無為,“後來,白螺被無為哥哥調包。屍體受到天光照射,就炸掉了。”他說道此處,連忙補充道,“無為哥哥,你不要再自責了。看我現在能夠飛天遁地,還有一群小小鬼供我差遣使喚,比在人世間挨餓受凍幸福多了。”

  聞言,無為心中更加不是滋味,勉強扯出一絲笑容,“終究是我,害你被燒死。”

  “我不怪你。”小鬼擺擺兩隻小爪子,“老大說,凡事自有其因緣。汩淼哥哥的白螺救了我,而你又是他……”他又一次突然捂上嘴,藍色的眼珠滴溜溜轉,“不說這事兒了。還有一件事情,是老大交代我轉告你們的。”

  汩淼看了有涯一眼,抬首問道:“小鬼,你老大是不是有個燙手山芋,讓我們幫忙處理?”

  “這話可不是我老大說的。”小鬼賊賊一笑,“那個殺僧焚剎的鬼身,原系一名女子,被假僧人坑害。與一男鬼私下交易,換取男身,逃離鬼界,又在機緣巧合之下,得到與其功體相輔相成的火元。便在人間作亂,遇到僧伽,先以色身誘之,而後殺之,焚燼古剎。”

  有涯言道:“既然你們老大知道,它為什麼不自己來解決?”

  “老大說,他不喜歡活人的味道。”小鬼嘿嘿一笑,“所以,老大讓我轉告你們,那傢伙現在被困在此去向東三百里之外的一座山上。大哥哥,你們可要抓緊時間哦。老大說,一旦那隻鬼身脫困,你們便再也拿不住它了。”

  此時,月光由雲層邊緣一點點透出來。小鬼驚呼一聲,“糟了!”

  汩淼一個閃身,衝上前,站在小鬼身後,黑色的影子,罩住小鬼,“別慌,我幫你擋著。”

  小鬼看著汩淼,露出個甜甜的笑容,依依不捨地一個個看過去,“我該走了,希望你們也能夠早日回到妖界。”它說完這話,身形回到一團冥火。冥火輕輕跳動,下一瞬,消失不見。

  良久,無為傻傻站在原地,有涯也陪著他傻站著。

  汩淼又開始吹奏他的白螺,這次是一首完全不同的曲調。時而低沉,時而高揚,輕快中帶著幾許離愁。

  一臉茫然地看完戲,煜焱瞅了瞅另外三個,腦袋一沉,重新躺下去。翹著小二郎腿兒,合著汩淼的曲調,來回搖晃。

  “那個小鬼剛才說,東邊三百里之外的一座山。”有涯率先打破氣氛,“以我們的各自的身手來說,明早出發,大概多久能到?”他不得不問,因為要照顧到一個肉身凡胎,可偏偏另外兩個很不給面子。

  “我明早走,晌午就能到。”汩淼停止吹奏,淡淡言道。

  “我現在走,明早就能在山上看日出。”煜焱輕描淡寫地言道。

  “我騎馬,日夜兼程,大概三日後能到。”無為說完,認命地垂下頭,已經有了承受兩隻妖甩來白眼兒的覺悟。誰讓他現在藉著凡身皮相呢?根本沒有騰雲駕霧,縮丈為寸的本事。轉念一想,這還不都是他們家御龍皇害得?!沒事兒在我身上烙妖封,封住我大半功體。

  無為忽地想起一事,“既然你們都在這裡,我有一件事情想問。”他不待兩隻妖說話,出言問道,“御龍皇在何處?”

  這個問題一丟擲去,無為滿心期望地等著結果。畢竟它們都在人間界四處走跳了,怎麼會不與身為大妖的御龍皇聯絡?然而,一陣詭異的沉默之後,他並沒等來任何答案。

  汩淼看了無為一眼,率先縱身離去,留下一句,“山腳匯合。”

  煜焱拍了拍蛇頭,“剎迦,咱們也走,找地兒睡覺。”大白蛇吐著芯子,找準方向,扭著身子竄出去。

  徒留剩下的兩個面面相覷。無為看著有涯,雙手一攤掌,“沒有那兩隻的本事大,只好大地為榻,將就一宿了。”

  “地上潮,上樹吧。”有涯調侃一句,率先躍上樹椏。

  無為躺在樹椏之間,怔怔望著月色出神,半晌也沒能睡著。根據鬼界老大有意提點的訊息,從鬼身那裡拿到火元,便湊齊四個,五大元靈,就只差最後一個了。距離捨身的最佳時間亦綽綽有餘,希望一切能夠順利。

  無為腦海中又一次想起小鬼的話,那小傢伙曾兩番欲言又止,到底在鬼界知道了什麼?尤其是小鬼說得那句,“你是他的……”。這句話中的“你”,指的是我嗎?“他”指的又是誰?無為思前想後,沒能理出個所以然來。

  他看一眼旁邊好久沒動過的有涯,猶豫再三,正欲詢問。忽地想起來,汩淼是這小子的朋友。難道小鬼是想說,“你是他的朋友?”站在一個孩子的角度,似乎是有這麼一種可能。可是,這句話沒必要遮遮掩掩吧?或許是為了避嫌身份?他只能推出這麼一種結果,漸漸陷入沉睡。

  正如無為預估那樣,兩人於第三日酉時才趕到。本想將馬兒拴在隱蔽地方,免得之後又要走路。但考慮到一會兒打起來,說不定整座山都會被燒乾淨。無為手一鬆,拍拍馬頭,“一路新苦了,你倆走吧。”雙手各自一巴掌拍在馬後臀。

  “不知道汩淼和煜焱在哪裡。”無為手搭涼棚,四處瞧了瞧,問道,“你有辦法聯絡上他們嗎?”

  有涯看了看遠處,“你等等。”說罷,縱身上樹,瞭望片刻,翻身落地,笑道,“他們已經看到我,很快就會趕來,咱們先上山吧。”

  “這鬱鬱蔥蔥的,有沒有這麼玄乎?”無為擰著眉頭,想到另外兩隻妖,上個山不過眨眼的功夫。而他怎麼也要爬半天,隨即同意有涯的建議。

  兩人摸到山頂,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。本以為找那鬼身要還要花上好一陣功夫,卻見遠處一塊偌大石頭,泛著淡淡的紅光,彷彿是被什麼東西燒透了。無為和有涯交換個眼色,輕手輕腳地向大石頭靠近。

  越是上前,越感覺到石頭散發著一陣異樣的灼熱。無為提著施無畏,小心翼翼地探過去。突然縱身一躍,手起棍落。尚未打中,他腰間一緊,繼而被一股勁力拽出老遠。

  只聞,“砰”地一聲巨響。大石頭炸得四分五裂,一道火紅的身影從內中躥出,仰天狂笑,“哈哈哈哈!老鬼,你是困不住我的!”

  無為被卷在剎迦尾巴里,一臉驚魂未定地看著地上。若非有這傢伙,估計自己會像石頭一樣,炸成碎骸。

  煜焱立在蛇頭,回首望著無為,毫不客氣地言道,“趕著送死嗎?!”

  無為一時氣結。看在這傢伙的白蛇救了自己一命的份兒上,他忍住了。

  那道火紅的身影,正是爅烜。他一陣罵罵咧咧,才注意到身後一條巨大的白蛇,以及另外三道目光。看到蛇尾上吊著的無為,他先是一愣,接著使勁兒在空氣中嗅了嗅,長袖一揮,“喲,你們這些妖類,什麼時候也淪為鬼界的馬前卒了?!莫非有能耐的,都被三乘界一鍋爐悶死了?”

  “放屁!”煜焱怒喝一聲,“剎迦,上!”白蛇口中倏然吐出一道明火,直奔爅烜面門。

  爅烜不慌不忙,長袖一揮,便掃滅了明火。“小小畜生之火,用來點蠟還差不多!”他不屑地瞥過一眼,兩隻手中燃起熊熊火焰,“烈炎焚天!”語畢,飛身而起,雙掌一齊發出,擊向對手。

  火焰來得又快又猛,眨眼已至眼前。

  “剎迦,躲!”煜焱大聲喝道。剎迦雖是聽得懂,可它身形巨大,移動起來,速度稍遜一籌,避開了腦袋和前身,尾巴尚未來得及撤。

  眼睜睜看著對方烈炎直撲自己面門,無為連忙雙手撐著蛇尾,企圖脫身,急忙吼道,“畜生!快放開我……啊!”他奮力掙扎,突然感覺腰間一鬆,整個人失衡地下墜。

  千鈞一髮之際,有涯縱身躍上,伸手接下無為。同時,半空中莫名落下傾盆大雨,雨勢比火焰還要猛烈幾分,霎時澆滅泰半烈炎。隨之而來的,是一陣怪異的颶風,將餘下四竄地火苗吹熄。

  一瞬間風雨交加,如利刃劃過爅烜的周身,他擎手擋住面門,一雙閃著幽光的眼眸,四下觀察,看到暗處原來還站著一隻妖,以及一隻偌大的巨獸。“原來那裡還藏著兩個。”

  無為心道,“不愧是汩淼,每次都能夠如此的‘及時雨’。”

  爅烜狠狠瞪著一眾對手,沒想到對面來了這麼多。仗著自己有火元在身,除了不知能否與水妖一較高下之外,其餘的幾個,並不放在眼裡。他猛然察覺出,身上衣服還是乾爽的,根本沒有受到雨水的影響。心中一樂,再看對手們所處的地方,他就更樂了。

  巨獸一步一步走上前,每一下都好似地龍翻身。汩淼立在贔蠵的背上,揚聲問道,“惡鬼,涼快嗎?”

  “步入死地,猶不自知!”爅烜冷哼一聲,身形向後撤出數步,雙手在胸前快速交疊幾番,“八紘燎原陣!”

  話音甫落,眾人足下突然出現無數紅光,縱橫交錯,連成一體。繼而,四周燃起熊熊大火,火舌肆虐,將一切草木燒之殆燼。一道道陰火,朝著陣中目標撲去。

  雖然同為火系,但煜焱乃屬明火,與爅烜的陰火大相徑庭。眼見剎迦身軀染上陰火,正難受地扭動著,吐著芯子。煜焱翻身立在蛇頭前方,隻手向前一伸,“剎迦,回來!”說罷,白蛇身形如洩氣似的縮成一團,越來越小。在他雙足落地的時候,白蛇嗖地一躥,纏在煜焱手臂,嘶嘶吐著芯子。

  這會兒,汩淼也早已把贔蠵趕出陰火陣,仗著身法閃躲騰挪,尋找出手的機會。因大夥兒都被困在陣中,他不能讓贔蠵放出颶風,否則非但不能吹滅陰火,反而會助長陰火陣的威力。思慮再三,他得到空隙,轉首看向另外兩個。

  自從陰火陣起來,無為的身形便沒再動過。眼中滿目火光,腦海中衝擊著一幕幕模糊的畫面,一襲火紅的身影,手上抓著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人。越是努力想看清楚火海中到底有什麼,越是頭痛欲裂。他一時難忍,丟了施無畏,雙手緊緊捂著腦袋,雙膝一軟,跪了下去。

  瞥見無為突然倒地,有涯連忙就地一個滾翻,衝上前。拉著對方,一邊躲閃陰火,一邊喊道:“無為!醒醒,快醒醒!”然而,後者恍若行屍走肉一般,毫無反應。

  煜焱在陣中躲閃,他身形最小,避開陰火也比較容易。見爅烜始終把注意力放在汩淼身上,猜測其八成也懼水。他漸漸靠近汩淼,低聲言道,“我掩護你,上!”說著,雙手運起明火,一躍跳上半空,拳掌直奔鬼身面門。

  爅烜驚覺明火近身,側身避開一拳,抬手接下一掌。交手數招,他找到對方空門,一手中燃起一團陰火,一掌打在煜焱胸前。

  藉此機會,汩淼已衝上半空,單掌擊出,一道水柱如冰錐,正中爅烜胸腹。他另一手撈起下墜的煜焱,抱在懷裡。待到穩穩落到地上,煜焱也不再是童子形貌。

  汩淼二話不說,將自己的外套給對方披上,目光觸及煜焱胸口的火燄印記,他不由得皺緊眉頭,“光著膀子,像什麼樣子?!”後者面色一沉,揉著身上火辣辣的傷處,又連忙繫上衣帶。

  “無為!你快醒醒!”有涯還在焦急地喊著。

  兩妖不約而同地看向有涯,見那傢伙還在試圖喊醒無為。面上同時閃過一絲無奈,他倆相視一眼,相互一擊掌,“上!”

  爅烜沒有料到自己還是懼水,或許是汩淼的功法較高。他連忙催動火元,彌補自己身上方才被水柱穿透的窟窿。然而,對方並不會給他這個機會,再次分左右兩路攻過來。剛吃了一招,他不敢含糊,起掌接招,儘量避開汩淼,主攻煜焱。

  這邊打得難解難分,地上陰火陣便退去了幾分兇勢。汩淼注意到火陣正在減弱,本想命令贔蠵吹出颶風。定睛一看,有涯和無為還在陣中,偏偏又不能出言提醒,一時頗為棘手。

  無為聽得到有涯焦急的呼喊,但他說不出,他所有的力量,都用來壓制好似要漲開的腦袋。他一定要看清楚,看清楚那些頻頻出現的畫面,到底是什麼?

  有涯此刻也發現陰火陣的攻擊緩慢了很多,抬首才注意到,那邊三個已經不知戰了多少回合。收到汩淼暗示,他立即扛起無為,尋個火勢最為薄弱的地方,一縱身,跳出火陣,三兩下便躍上贔蠵後背。

  汩淼見機不可失,身形向後一撤,朝著地上打個口哨。聞聲,贔蠵猛地昂首,對著火陣,張口吐出颶風。同時,他亦雙掌中運出潺潺流水,朝著火陣擊出一掌。這一掌的威力,好似天上銀河決堤,又如千丈瀑布直瀉而下。遠遠看去,像是被人削掉了整個山頭。

  陰火陣被毀。爅烜大怒,身後長髮變得火紅,直衝天際,“可惡啊!”他將身上火元的功力催至極限,全身流竄著陰火,大有將萬物吞噬殆盡地勢頭。

  沒了顧忌,汩淼也不再藏招,“四處殺僧焚剎,卻將禍事推給妖界。今日便要你嚐嚐天上地下,十界不容的滋味!”他緩緩抬起雙掌,催動自身妖力。

  只見方才洩洪而下的水,竟然全部向著山頂逆流,匯聚到頂之後,又分成無數細流,一道道水流,全部直直衝上半空。在汩淼身後凝成一朵蓮花形狀,蓮花越開越大,最終,在贔蠵的颶風下,凍結成碩大無比的冰晶。

  早已非人身,爅烜不懼神鬼。看出汩淼這招不簡單,他反手一掌打在自己心口,將所有功力灌入火元之內,賭上最後一擊。

  就在爅烜全力發出最後一招的時候,汩淼雙手合十,垂首閉目,黑色的身影,泛起點點金光。其後冰蓮花拔地而起,變為一隻似龍似蛟的妖獸,張牙舞爪,直衝對手。

  妖獸口中吐出一個偌大的蓮花,在裹住火球的同時,身軀穿過爅烜的胸腹,銜出一顆紅彤彤的珠子。

  火元離體,一瞬間的水火相激,天地間發出一聲如鬼似魅地慘叫。

  無為昂首望向夜空,眼中是從未有過的迷茫。他看到自己身處火海之中,面對一襲紅衣的身影,在對方拳掌之下,無力的跪下去,束手就戮;看到另一個身影來到,將他帶離火海;看到自己正在死去,與一名小釋子同時死去。

  天空淅瀝瀝地落著小雨,雨水打在臉上,幾許微涼。無為用最後一點意識注視著遠處,那一道黑影是……汩淼。他的身後,又躥出另一道身影。夜色太濃,已辯不清對方模樣。只待那道身影奔過來,他終於看清楚,“是你小子啊……”

  汩淼身形晃了晃,勉強站穩,隨手把火元丟給煜焱。後者一手接下,另一手向爅烜衝出一拳,“剎迦,吞了這惡鬼!”臂上白蛇嗖地抬頭,吐著芯子,正欲飛離。

  “小哥哥,手下留情!”一團幽藍的鬼火,漸漸化成童子模樣,後面竟然還跟著兩隻大鬼。

  汩淼問道:“小鬼,你老大莫非要護短不成?!”

  “非也,非也。”小鬼隨手一揮,兩隻大鬼一左一右,鎖住爅烜。它飄在對方面前,轉首對汩淼笑道,“它殺死那麼多人,其中多數入了鬼界。若是再把它重新丟回三惡鬼道,想必比直接毀了它鬼身要好玩兒的多了。”說完,衝鬼身露出一個狡黠地笑容。

  小鬼隻手一揮,對兩個大鬼命令道,“你們帶它先走。”他轉身對兩隻妖言道,“老大說,這一恩情,鬼界記下了。”末了看向汩淼,“我走了,大哥哥。”

  汩淼面上一怔,忽地搖首苦笑,“怎麼就忘了,他現在已經是鬼身了呢?”

  “夢碎了?!”煜焱幸災樂禍地在旁言道,“他是鬼,一個死不過數日就能夠混上鬼身的小鬼。”說著拍了怕汩淼肩頭,“醒醒,醒醒吧。”

  汩淼偏首看一眼煜焱,對方只著他的外衫,身前一道火紅的印子,若隱若現。爅烜那一掌的後果,他可是見過太多次,而且從未能夠成功阻止。不知道,對於煜焱來說,能夠抵得住嗎?他突然一把抓住對方手腕,探了探對方脈息。

  “喂!”冷不防被抓住手腕,煜焱瞪著眼睛,“你幹什麼?!”話音甫落。對方竟是嗖地拉開他的衣服,徹底惹怒了他。雖然說,這件本來也不是自己的,可以不用現在要回去吧?!

  汩淼一手撫過煜焱身上的掌印,“這招你自己解不了,別硬撐了。”說著,雙手向下一扯,見對方身上早由赤紅變成了暗紅,皮膚像是燒熟的肉。他雙手一緊,把快燒熟的妖摟在懷裡,輕聲言道,“讓我幫你。”

  煜焱腦中一片空白,猛地反應過來,使勁兒推拒著,大聲喊道,“不需要!你給老子滾開!再不住手,我放剎迦咬死你!”

  “哦,你提醒我了。”汩淼笑吟吟地說道,一手捏起吐芯子的剎迦,丟向贔蠵,“去,一邊兒玩兒去。”

  白蛇落地,瞬間變大身形,盤在一旁呆呆看著兩隻妖主子,繼而,當真轉身離去。

  煜焱氣得兩眼一黑,大叫道:“畜生,到底誰是你主子,給我回來!”

  “別鬧了!”汩淼低喝一聲,腳下上前一步,輕輕一絆。煜焱便身體失衡地向後倒去,砰地摔在地上。他也跟著倒下去,低聲道,“沒我這件衣服,你早就被燒成灰燼了!”

  煜焱破口大罵,拳打腳踢,奈何鬼身那一掌,確實對他影響很大。現在別說是妖力,他連蠻力都使不出來了,才會被汩淼逮著機會欺負。眼下,只能把希望放在外部力量,他氣沉丹田,高聲喊叫,“剎迦,出來!快出來吃了這傢伙!”

  “別叫了。”汩淼低聲提醒道,“你家那條白蟲忙著和我家龜龜戲耍呢,是沒空救你了。”

  煜焱面上一怔,竟然用這種手段,定睛一看,汩淼已經脫了自己的衣服欺身壓上來。他用最後一絲理智掙扎著,質問著:“啊!你要不要臉啊!”

  得到的是,擲地有聲,毫不遲疑的兩個字,“不要。”

  身上倏然貼上來一股涼意,煜焱不禁打個激靈。他深吸一口氣,放棄折騰,悶聲悶氣地問道,“汩淼,你會後悔嗎?”

  “從未有過。”汩淼不假思索地回答一句。俯首吻上對方溫熱地雙唇,不想讓它再說話。

  偏偏煜焱還有問題,他又是一聲嘆息,用力抵住汩淼肩頭,“我說的不是現在這件事,而是……”

  “答案都一樣。”汩淼打斷煜焱,語氣中有些不悅,“你專心點兒,不然我會懷疑自己技術。”

  察覺煜焱終於不再亂吼亂叫,汩淼運起自己的妖元,一點點注入對方體內。手上觸及的皮膚漸漸退去灼熱,亦慢慢迴歸到原本的膚色。他心中暗道,“萬幸,解得了。”不由得將對方擁入懷中。

  有涯心中清楚,隨著無為又一次昏迷不醒,時間一次比一次短,想起來的事情一次比一次多,潛藏的這個隱憂早晚還是會爆發。

  尤其是今夜正面對上鬼身,無為看到陰火陣,便好似元神出竅,呆若木雞,不知又喚起他起多少記憶。

  從來不受時間威脅的他們,突然不約而同的想要時光慢下來。兩隻小妖如是,有涯亦如是。

  一旦對時間起了執念,就會發現,其好似指尖沙一般,是留不住的。有涯只覺不過一眨眼的功夫,可實際上,他已經看了整整七天的日出日落。這代表著,距離無為醒來的日子,越來越近。他突然有一種,彷彿在等待萬物枯竭的感覺,無力又無助。

  突然間,眼前劃過一道紅光。有涯隻手一抬,攥在手裡,仔細一看,原來是火元。

  “他一直昏迷到現在?”汩淼攜著煜焱,前後腳翻入屋內。

  有涯嘆氣:“應該快醒了吧。”

  “我來看看他頭上那個暗招。”汩淼走近床榻,一手運動元功,在無為頭頂各處揉按一番,略微點點頭,“他頭頂已無異常,這是好事情。不過,伴隨而來的是,這次醒來,很有可能會……”他看向有涯,頓了頓言道,“想起丟掉的那部分記憶。”

  “我已有心理準備。”有涯淡淡言道。

  兩妖相視一眼,面上浮現幾分無奈。汩淼道:“你心裡有數,那我就放心了。趁著他還在昏迷,東西呢?”

  聞言,有涯眼中閃過驚愕,“你們……你們考慮好了?”

  “反正改變不了事實。”煜焱懶懶言道。

  三道嘆息之聲,同時迴盪在安靜的房間內。有涯起身,解下無為腰間的鎮邪卷,“也罷,想必它們也一直在等待著你們。”說罷。他將鎮邪卷橫在掌中,卷軸周身霎時泛起流光。

  汩淼一手撫過鎮邪卷,抬首對有涯問道:“你呢?想清楚了嗎?”

  有涯看一眼昏睡的無為,一手暗暗攥緊內中火元,向兩妖輕輕點了點頭,“已有決定。”

  “我們等你,不可忘了責任。”汩淼說完,拉著煜焱的手,雙雙化光,同時進入鎮邪卷。

  有涯頹然靠在床架,舉起手中的火元。紅彤彤的珠子上,映著他的倒影,他眼中的迷茫,他眼中的無奈,以及他眼中的黯然。無需多想,已經能夠預見,無為醒來的第一件事情,定然是抓他質問,到底從哪兒來,到底是誰,為什麼接近他?

  良久,有涯緩緩拉起無為的手,暗自嘀咕,“非是我不想將一切告訴你,而是因時機不對,結果必然適得其反。”

  夜過三更,外面忽然傳來輕輕地叩門聲。有涯連忙開啟門,看到外面站著店小二。他打量一番對方,狐疑問道,“小二哥,這麼晚了,有什麼事情嗎?”

  店小二身上披著衣服,明顯是躺下又被人叫起來,一手掌著燈,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樣。剛準備說話,後衣襟已被人抓著,把他拉開。

  “他沒事。我有事!”

  來者頭戴斗笠,一襲白衫,身背個小包袱,手持三尺長劍,看上去趕了很遠的路。他一手提溜開店小二,緩緩掀開自己的斗笠,言道:“二哥,別來無恙。”

  有涯驚愕看著對方面容,好半天才反應過來,“饒……”忽地意識到店小二還在一旁,住了聲,改口道,“你……你怎麼來了?”

  饒天澤抬手把有涯推進屋裡,自己也邁進去,轉身對店小二說,“你看到了,這就是我要找的人,你可以回房睡覺了。”說罷,雙手一抬,用力將門合上。

  “噓!”好在有涯眼疾手快,及時拽住門,慢慢關上,才沒搞出什麼大動靜來。

  饒天澤想起從店小二打聽到的訊息,做個鬼臉兒,乖乖噤聲。她一手提著劍,在屋裡四下掃視一圈兒,最後走到床榻邊上。入眼就是一頭白髮,不由得一聲驚呼,又連忙捂住嘴,“兄長的頭髮,怎麼白了?!”

  “這個……”有涯想了想,“之前被打傷,留下了一點點小問題,過陣子就好。”

  饒天澤狐疑地看一眼有涯,確實沒見到什麼擔憂之色。她又轉首瞧著昏睡不醒的無為,低聲問道,“二哥,兄長什麼時候能醒來?”

  “這個……大概……可能……也許……”有涯抓耳撓腮,支支吾吾的半晌,想出了一個自以為很滿意的說辭,“睡一覺就能醒。”

  又被應付過去了。饒天澤心中明瞭,看來是不方便說,她也不多做追問,瞭然地點點頭,“那就好,不差這一晚上。二哥,你不介意我在這裡等吧?”

  “啊?不介意。”有涯端量著饒天澤,好奇問道:“丫頭,你怎麼半夜三更跑來?又是怎麼知道我和無為在這裡?”

  “如果我說,是求天問卜知道的,二哥信嗎?”饒天澤挑了挑眉頭。

  有涯忍俊不禁,“信。”

  聞言,饒天澤面上三分不悅,埋怨道,“二哥都不與我說實話,竟會拿哄孩子的話來誆我。”她忽地又望向無為,蹙眉問道,“兄長的白髮有辦法恢復嗎?”

  有涯雙手一攤掌,“這你可把我問住了。實話告訴你,我也不知道。”他一手托腮,盯著饒天澤看了片刻,“丫頭,你來到底是什麼事情?”

  饒天澤怔了怔,猶豫再三,露出個可愛地笑容,“瞞不過二哥,確實有一件頗為棘手的事情,還需二哥幫忙。”

  “嗯。”有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,緩緩坐下,不疾不徐飲一口隔夜茶,“你先說來聽聽。”

  饒天澤心知,無為和有涯其實不願回少師府,無論他們在外是否有事情。但一想起來,之前所見所聞的事情,大事面前,總要有所取捨。她湊上前,低聲言道,“帶兄長回少師府!”

  “嗯?”有涯動作一滯。回少師府?沒想到饒天澤會說這事兒。實言,沒有重大事情,別說是他,就算是無為,也不會輕言回去。何況,現在身上還有重要事情,就更不可能輕易回去。

  再瞧這丫頭三更半夜,風塵僕僕趕來,莫非?有涯嗖地起身,“難道少師府出了什麼事情?!”

  饒天澤擺擺手,“沒有,沒有。少師府目前一切安好。只不過……只不過……”她又猶豫起來,一甩衣袖,做下決定,“少師府雖然暫時沒事,但也許過不了多久,就會有禍事上門了!所以……所以,二哥,請務必勸兄長趕緊回少師府。”

  見饒天澤神情嚴肅,斷然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。有涯暗中掐指算了算,卻並沒察覺任何異樣徵兆,隨即問道,“這也是你求天問卜知道的?”

  “哎呀!”饒天澤嬌嗔一聲,一臉焦急,“二哥,你信我啊!”

  “噓!噓!”有涯連忙安撫,“我信,我信。你這丫頭啊,別喳喳呼呼的。”

  饒天澤俏皮地吐舌頭,乖乖捂上嘴,不作聲了。

  有涯言道:“我信你,但是你也要說實話,到底為什麼要無為回少師府。”

  “是……因為墨綬。”饒天澤支支吾吾地言道。

  這丫頭怎麼就不肯放手呢?有涯不禁翻個白眼兒,問道:“那黑小子又怎麼了?”

  “他死了。”

  驚聞墨綬死了。有涯一臉驚愕,暗自思忖,難道是任務失敗,難逃一死?轉念一想,不對!如果是死在綬宮,饒天澤怎麼會知道這個訊息?除非墨綬親自告訴丫頭。他正深思著,饒天澤卻說出更令他震驚的下文。

  “是我親手葬了他。”饒天澤緩緩言道,“可是,沒過多久的一天,我竟然又一次看到活生生的墨綬。”她說到此,面上浮現幾分驚懼,“那會兒三更半夜,我本以為見到鬼。當時他在殺人,整個人散發著陰氣。可他不僅僅殺人,甚至挖出死者的心,自己吃了下去!”

  饒天澤說到最後,一手緊緊握著長劍,身上止不住的打哆嗦。本以為見過盭綬的死狀,已經是最悽慘的極限了。直到她撞見那個血淋淋的場景,久久在她腦中,揮之不去。

  有涯不禁倒吸一口氣,伸手拍了拍饒天澤的肩頭。才發現這丫頭,全身抖地厲害。他攬著對方的肩頭,“別想了,乖,別再想了。你看到的大概是那黑小子的鬼魂,忘了吧。”這話也就是拿來安慰饒天澤。他暗自生疑,丫頭看到的或許真的是墨綬,無論死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