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4


title: 折妖 Chapter 44 date: '2017-11-01' tags: ['ZHE-YAO'] draft: false summary:

  夜空中,不知是為何,一道道天雷,密集如雨。只認準了地上的兩個劈,這雷絕對有問題!有涯昂首看一眼夜空,忽地發現蹊蹺。

  伴著陣陣雷聲,半空中出現一隻妖獸。腦袋長得像只猴子,頭上生有一支三尺長的角,兩隻大紅眼睛,凶神惡煞地瞪著地上。它一手持著錘頭,一手拿著杵子,兩物相擊,就是一道天雷。

  雖然有剎迦幫忙,可它畢竟是一隻獸。即便再有靈性,想要對敵,還需要主人的指揮。但它此時護著的無為,直到被它芯子舔了幾口,才回過神兒來。

  無為這才看明白,是煜焱的那隻蛇神在護著他。不知道剎迦怎麼就突然出現了?那它主子煜焱呢?無論如何,大敵當前,其它事情,暫且擱置吧。他說服自己,暗中嘗試著握緊雙拳,手掌已經沒有那麼疼了。

  無為催動內元,再次化出施無畏,跳上半空迎戰,卻不知妖獸厲害。側身躲開了手上雷擊,但不慎被妖獸角上發出的一道光芒擊中。

  有涯完全不知道無為什麼時候回過神兒來的,也沒想到他提棍就上去打。待到察覺,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。眼看對方猝不及防的被一道雷劈下來,他心知,今晚上是徹底栽了,栽在這隻畜生手裡了。他身形一轉,一尾金龍,直衝天際,捲住下墜的無為。同時,一隻金爪抓向妖獸,不懼雷電,直接將其拽出雲層。

  轟然一聲響,三者先後落在地上。有涯一手扶著無為,不去正視對方的目光,只冷眼看著不知死活地妖獸,打出一個響哨。

  妖獸身形似虎似豹,背上還有一對兒羽翼。它四足剛沾到地上,霎時展開兩個丈餘長的翅膀,想要重新飛回天上。

  剎迦已接到命令,閃電般的竄上前,纏住妖獸,並且在其兩瓣桃紅的股端狠狠咬下一口。

  妖獸慘叫一聲,拼命搧動兩隻翅膀,但身上的蛇越來越粗,將它緊緊纏繞,動彈不得。

  有涯劍指凝氣,向著妖獸縱橫各自一劃,便削掉了雷角和翅膀,繼而打出一聲長哨。下一瞬,剎迦張開大口,毫不遲疑地把妖獸吞進肚子。他鬆了一口氣,坐到地上,虛弱地看一眼無為,“戰中走神兒是武者大忌。”說罷,兩眼一黑,已無暇考慮,對方要怎麼處理他了。

  隨著妖獸被吞掉,所有的精怪也全部消失不見了。剎迦鼓著大肚子,在地上來回扭動,估摸是一時難以消化。無為走過去,拍了拍它的大腦袋,“謝謝你救了我,你家主子呢?”

  剎迦眨了眨眼睛,衝著旁邊吐芯子。

  無為順著看過去,有涯還暈死在那裡。他眉頭一擰,狐疑問道,“他才是你真正的主子嗎?”心中其實已經有答案,剎迦跟著那小妖,而煜焱出自妖界,自然是一家的。

  剎迦又眨了眨眼睛,遊移到有涯身邊,捲起對方,竟是送到了無為面前。隨之,一邊衝著他吐芯子,一邊用腦袋蹭了蹭毫無知覺的有涯。

  “你想讓我救他?”無為不確定地問道。剎迦昂首,又在他身上蹭了蹭腦袋。鱗片是微涼的,順滑的,可一旦逆過他有些發麻的手背,便像是被無數細如牛毛的針刺過。

  無為看一眼有涯,對剎迦言道:“不過是幾道雷擊而已,受不住,是他陰德積得不夠!”

  剎迦不再理會他,緩緩趴下身形,芯子不停擦過有涯衣襟。靈獸尚能一心救主,倒襯托地他不知好歹。

  怎麼說剛才也幫過他兩次,無為硬著頭皮磨蹭過去。他並非當真不想救治有涯,而是不敢接近對方。更確切地說,他不願接受事實。如果他此刻不去挨近對方,還可以騙自己什麼都沒發生。

  無為長嘆一聲,撫摸一把剎迦的腦袋,“我來吧。”

  剎迦兩隻眼睛明顯一亮,盤起蛇身,築成一個壁壘,把他倆圍在內中。

  “唉。”無為蹲下身,檢視有涯的傷勢,猛然發現對方胸膛平白冒出一個大鼓包。他小心翼翼地掀開衣襟,一個連著皮的烏黑大肉球正在生長著。難怪剎迦方才一直在有涯身上吐芯子,看來是知道傷在這裡。這個異狀,他已經在大和尚身上見過,心知不容小覷。

  無為劍指一劃,將肉球畫開個小口兒,頓時有墨色的水流出,染黑衣衫。待到肉球癟下去,他一手提著塊兒皮,另一手再次一劃,連皮帶肉地割下來。有涯慘叫一聲,又昏過去了。

  下一瞬,在被割皮的旁邊,又開始鼓包。無為了然,這是已經順著奇經八脈在蔓延了,但若一直這樣切下去,那和扒皮無異,還不如直接殺了痛快。他猶豫再三,俯首下去。

  無為盤膝坐下,扶著有涯,面對自己。腦中想起,三乘界與妖界所修的畢竟南轅北轍。他斟酌片刻,對著有涯言道,“我不管你能不能聽到,咱先說好,你我功體有異,我只能盡力而為。萬一……萬一中途出了什麼差錯,你可別說是我存心想你死。”

  “你沒反應,我就當你默認了。”無為說罷,起掌運功,雙手一抬,拉過有涯兩隻手,向上一翻。砰地一對掌,暗自催動內元。正如他擔心的那樣,功力完全無法輸送到對方身上,彷彿有什麼無形的東西,準確無誤地將他每一道真氣擋下。

  無為越是與之相扛,結果越是適得其反。他只好暫時收了內元,後者霎時重心失衡,一頭栽在他懷裡。

  一手託著有涯,瞥見對方身後正散發著金光閃閃。無為眼神一變,緩緩抬起一隻手,慢慢拉開有涯的後衣襟。

  白白淨淨的後背,一尾金龍盤踞著,從腰部向上,直至肩頭。金龍栩栩如生,盤繞在身,唯獨一爪向前探去。

  真相擺在面前。無為凝視著光芒越來越弱的金龍,雙手一揚,把有涯丟在地上。這一下子,他赫然發現,對方眉間一尾小小的金龍圖騰,與其身後的極為相似。他登時怒了,轉身就走,高聲言道:“剎迦,讓開,我要出去!”剎迦轉首看著他,朝著有涯吐芯子。

  無為自然明白意思,厲聲言道:“他是死是活,與我無關。你再不讓開,休怪我不客氣!”他說罷,縱身一躍,想要跳出蛇身壁壘。但剎迦亦跟著放大身形,高出兩丈。他雙手本想抓住蛇身,再向上去。可是剎迦身形一轉,故意讓他手足打滑。

  無為只得翻身落地,狠狠瞪了剎迦一眼,又是一躍。反覆數次,剎迦身形到底能夠長至多大,他是不清楚。不過,眼下是他所見,最大的一次。他昂首看向不知多少丈高的白色壁壘,以及最上端一顆白色大蛇頭。

  “你就非要我救他是不是?!”無為咬牙切齒地言道,“不是我不想救,是他吸收不了我的功體!你這畜生,能不能聽懂話?!”可是剎迦完全不理會他,臥著腦袋,好似要睡覺了。

  無為倒吸一口氣,頹然地坐在地上,看著昏死的有涯,忿忿抬起腳,想了想又放下去,“你們家的畜生還真是忠心護主!”

  暗自較勁良久。無為漸漸淡了心頭怒火,轉首覷向有涯,過往如走馬觀花似地在腦海中閃過。而今此情此景,竟是與當初極為相似。那時,他選擇援手,畢竟對方救過他好幾次。那麼現在呢?對方仍是為救他才受傷,救還是不救?

  無為腦中霎時閃過一個念頭,想起當時搶救御龍皇的時候,也是折騰許久,不見效果。最後是靠他破釜沉舟,逆轉功體,才得以成功。他一手撈起有涯,扶正身形,正欲起掌,心生猶豫。這一次如果成功,將代表著,有涯就是御龍皇!轉念一想,罷了,事到如今,躲不過去了。

  剎迦感受到一金一白的兩道光芒在閃動,他抬首看一眼地上。悄然縮回身形,化作正常大小,盡心盡力地守在一旁。

  待到東方泛白,無為撤回雙掌,看一眼剎迦,無力地言道,“他沒事了。”大白蛇眨了眨眼睛,吐著芯子,舔了添他的臉,親暱地蹭著腦袋。他不由得撓撓臉頰,露出個舒心地笑容,問道,“現在你可以放我走了吧?”

  剎迦眼中的光芒倏然黯淡下去,身形越縮越小,嗖地躥向無為後腰。

  無為一手立即覆在身後,還是慢了一步。才驚覺,剎迦竟然是鑽進了鎮邪卷?!腦中忽地想起來,昨夜剎迦也是從他身後莫名冒出來的。他連忙拿過鎮邪卷,小心翼翼地端量著。這玩意兒,當初可是有涯送來的。也就是說,是御龍皇換了個身份,送給他的!

  想到此處,無為差點兒失手扔了鎮邪卷。他記得內中有三隻妖,現在又見剎迦鑽入,莫非汩淼和煜焱也在裡面?豈不是正好湊夠五行?一時間,手上的鎮邪卷變得詭異起來。

  漆黑的小卷軸,三個鎏金大字。無為心裡不禁有點兒發毛,眼神一凜,果斷握住鎮邪卷,想要將其開啟。但這東西好像是被封印了似的,任憑他使出多大力氣,都無法拉開哪怕一絲一毫。

  無為腦子越來越亂,看一眼地上的有涯。他多次發現端倪,但每每都有一個讓他可以選擇相信的理由。直至在他得對方之恩,重鑄生身之後,更是早已決定,無論如何都不會再生出懷疑。

  謊言早晚有拆穿的一日。無為怎麼也想不明白,這傢伙為什麼要換一個身份,呆在他身邊?難道只為了把他耍得團團轉?那也未免太無聊了!而且還一本正經的扯出那麼多,有的沒的。害他對一直敬愛的師尊,都生出懷疑來。

  “生死有命,看你造化了。”無為轉身出了廟門,直奔山下。

  清晨的風,吹散山間薄霧。無為走在羊腸小徑,隻手劃過半身高的雜草,沾上一手朝露。腦中不由自主地想到一張面容,可在下一瞬,又被一副龍首戰盔取代了。他長嘆一聲,解下腰間的竹筒,昂首一灌,內中空空如也。

  瞧見前方一處茶寮,早早支起攤位。有三名茶客,圍桌歇腳。觀其著裝打扮,無為一眼認出,是三乘界的弟子。三乘界到底發生了什麼?現在又是誰在主事?怎麼這些不入流的外門弟子,都放出來四處遊蕩了?他故意選個背對的位置坐下,點一壺清茶,豎起耳朵聽牆角。

  一名老僧言:“二位,昨夜四更天時,一陣奇怪的電閃雷鳴,你們可有注意到?”

  老儒生點點頭,“我們身上法器皆出現異像,證明確實有妖在作亂。繼而進行推斷,方向亦正這條路,想來那隻大妖應該就在附近。”

  第三位老道亦點頭附議,“事不宜遲,咱們去探探虛實。若真是內門弟子在找的那個,便通知附近九門三身的師兄們趕來。”說罷,起身就走。

  所謂外在弟子,即尚未正式入門三乘界,只不過還在考驗階段。得知這三人言說身上帶著法器?!無為不由得驚疑,三乘界法器多到氾濫嗎?

  此時,忽聞一名女子喊道:“等下!你們三個還沒給錢呢!”

  老僧雙手合十,道一聲佛號,“出家人,身無常物。”

  老道拂塵一抖,抱拳作揖,“貧道四海為家,不沾銅臭。”

  老儒生白了身旁兩人一眼,這倆人嘴大吃四方,他可拉不下這個臉皮來。但他一路上已經多次幫忙付錢,長此以往,窮得是自己。他心一橫,眼珠一轉,冒出主意,“我們是三乘界的修行者,身上從不帶錢。不過是飲了你一壺茶水,吃了你三份早點。咱們回去,定當為你記上一筆功德。”

  無為暗中斜過一眼,原來是三個招搖撞騙的。就這類的,能入三乘界才怪。更別說會有什麼捉妖的法器了。他稍稍放鬆心絃,鬆了一口氣。

  女子對三人這番話嗤之以鼻,“老孃在這裡開店,坑蒙拐騙地下九流見多了。上一波兒吃白食的,也說他們是三乘界的。不過,那天這後山裡的野獸,可是開葷飽餐了一頓。”

  三人面上一驚。沒想到遇到個女霸王,說什麼都不肯放他們走。那老道一拍桌子,“你這潑婦,想必不拿出來點兒仙家寶貝,你是不會相信了!”

  女子冷哼一聲,“拿得出來,老孃就當這頓是送你們的斷頭飯!”

  聽聞身後沒了動靜,無為一手打個遮掩,轉首看過去,不禁大驚失色。

  只見那老道手裡,確實拿著一物,乃是道乘一門的銅獅法印。這個東西只在道乘最上一門會有,怎麼眼下會落到這種人手裡?

  女子不再與三人計較,冷眼看著三人晃晃悠悠地進入山中。

  三人去的方向,正是無為來時的路。他們果然是奔著那寺廟去的嗎?尚在神遊,遠處走來一個碩大無比的人影。

  一名巨型壯漢,雙肩扛著十幾個三尺見方的大箱子,後頸上騎著個孩子。走近茶寮,那孩子衝著女子喊道:“阿孃,我和阿爹回來了。”

  無為看著這個巨人,看著其頸上搬起一個個箱子,整整齊齊落在一處的孩子。他手上悄然化出施無畏。

  孩子十分乖巧,但見父親不配合,搬著箱子喊道:“阿爹,往前一點兒,夠不到了。”

  女老闆察覺有異,也走過來,“當家的,怎麼了?”說著,防備的看了無為一眼。注意到其棍上的蓮花圖騰,登時睜大眼睛,“修……修者!”

  壯漢一手拍拍女子肩頭,安慰道:“老相識了,你帶娃兒先進屋去。”女子隻手撈過孩子,退到茶寮裡面。

  無為言道:“沒想到,昔日稱霸一方的巨力王,會在此地安寧度日。”

  巨力王哈哈一笑,“曾經縱橫三界的自在天第一龍象,不也是來我這小茶寮歇腳嗎?”

  無為看他一眼,“你身上的禁錮早已解除,是在等我給你再換個新的嗎?”

  “你身上有傷。”巨力王篤定言道。

  無為坦然點點頭,“那又如何?拿下你,還是綽綽有餘。”

  無為沒有動手,也根本不想動手。他早已不屬於三乘界,而對方亦不是那個雄踞一方的霸主。放下雙方的身份去看,眼前不過是平平淡淡的三口之家。他心中著實有些羨慕,回首望向遠處,“哪裡是什麼地方?”

  三名外門弟子,早已進入山林,正在苦苦尋找妖的蹤跡。老儒生手搭涼棚,遠遠看到一處,好似屋脊一角,“二位,可看見那一處房屋了?”說著,順手一指。

  老僧抬首凝望,“應該是一處寺廟。”

  老道嘿嘿一笑,“喲,這麼遠都能認出你本家來?不妨前去看看,說不定會是三乘界的前輩們。咱們也好將事情告知,換得正式入門的機會。”

  另外兩人相視一眼,點點頭,“此話甚有道理。”三人一拍即合,直奔寺廟。

  無為沿著來時之路,重新走入山中,走向山腰那間寺廟。他並非有意跟著三人,只是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。良久,仍然沒有發現三名弟子的蹤影。他暗自思忖,同樣是入山,怎麼完全不見人影?

  身邊雜草從一陣窸窣之聲,隨即一團白色毛絨絨的傢伙躥出草叢,堂而皇之地掠過,奔向遠處。

  無為霎時瞪大眼睛,剛才過去的是……一隻小白狐?!尚未確定下來,腿邊被什麼擦過。他垂首看去,一隻大黑狼路過他身邊,奔向與白狐相同的方向。繼而,噪雜聲越來越大,冒出來的野獸也越來越多。

  路過無為的身邊,皆未躲閃。這些傢伙,成群結隊,不知道是不怕生,還是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。他猛然抬首,他們奔去的方向,似乎是那座寺廟?!

  突然間,一聲清亮的鳥鳴,天空竄上一縷青煙。無為昂首望去,心中一凜,是三乘界內聯絡的訊號。莫非真被那三個二把刀找到了?!他不做遲疑,縱身提氣,急急奔向寺廟。

  一路踩著林中樹椏為落腳點,這才發現,地上和樹上,數百隻叢林野獸,全部圍向寺廟。就連天空也變得黑壓壓一片,數不清的鳥兒,與百獸同一方向。

  無為遠遠看到寺廟,內中依稀可見三道人影。眼見那道士隻手舉起銅獅法印,一道光芒,罩在地上。糟了!他立即飛身衝過去。

  山中頓時響起一聲龍吟,隨之是一陣陣獸吼禽鳴,叫聲撕天破地,整個山頭如地龍翻身似地,震動不停。

  三人大驚失色,好不容易穩住心神,正欲上前捉那不知是死是活的妖。眼前落下一道身影,擋在兩者之間。

  老道擰著眉頭,看了看這道莫名而來的背影,換上一副笑臉兒,“敢問,可是三乘界師兄來到?”

  無為稍稍瞥一眼身後三人,緩緩點頭。目光迴轉,冷冷望著地上。有涯勉強抬起眼皮,衝著他露出一個無聲又難看的笑容,又慢慢闔上雙目。

  “師兄來的好快!”儒生奉承道,“既然如此,便將他交由師兄吧。”

  “慢著!”老道眼中閃過一瞬狡黠,“師兄是孤身前來?”

  無為沉聲答道:“還有我兩名師兄,馬上就到。”他略微停頓,“不過,我那師兄脾氣不太和善,若被他知道你們擅自使用銅獅法印,怕是正式入門的機會就……”他故意不再往下說,只拿眼角斜著身後。

  三人面色泛白,相互遞個眼色。老儒生捋一把山羊鬍,“師兄明鑑。咱們畢竟尚未入門,據說這妖怪十分難對付,只好先下手為強。”

  無為反手一探,“銅獅法印拿來,此事我幫你們擔著。安心離開吧,三乘界會派弟子尋你們。”

  三人一陣竊竊低語,想起給他們銅獅法印的那修者,千叮萬囑。但他們一心想要擒妖去三乘界,早將事情拋之腦後了。現在有幫忙背鍋的,那自然是再好不過。

  相互擠眉弄眼一番,三人寒暄兩句,轉身溜走。這才看到寺廟外面,已被無數野獸包圍了,天空還有很多鳥兒盤旋著。老僧回首看著無為的背影,“師兄,外頭聚著眾多野獸,要如何走?”

  無為剛想彎下腰,就聞身後詢問。他躊躇再三,聲音毫無起伏,“儘管走,它們不吃人。”說罷,蹲下身,扶起有涯,冷冷道出後半句,“只不過,你們根本不是人!”

  話音甫落,外頭一陣獸鳴,淹沒了先後三道慘叫聲。沒一會兒功夫,外面就剩一堆七零八落的殘骸。所有野獸及鳥兒漸漸退走,隱藏在山裡各個地方。

  無為昨晚逆轉功法,急救有涯,身體其實並未恢復。但見對方身上一隻銅獅印記,他 毫不猶豫地催動不多的內元,手上結印,覆在印記之上。

  片刻之後,印記消失。有涯漸漸找回意識,看著無為,動了動嘴角,未說出一個字。

  無為察覺有涯的目光,垂首瞧著對方,扯出一個笑容,語出調侃,“不過離開片刻,便如此狼狽,沒有我你可怎麼辦?”

  “你說過不會丟下我。”有涯望著無為,提醒道。

  聞言,無為一時語塞。許久,他長嘆一聲,點點頭,“我說過,我帶你走!”他一手拉過有涯的手臂,搭在自己肩頭。轉身將其背在身後,擲地有聲地重複一句,“我帶你走!”

  那三人早已放出訊號,三乘界弟子想必早已趕來,說不定現在把此山圍住。他們會看到三人的屍骸,繼而會一邊擬定搜山的計劃,一邊通知三乘界的長老們。

  無為起先揹著有涯往山下走,尚未走出多久,就看到一道道身影晃動。他嘗試了幾處地方,皆有弟子佔住一角。而今無法下去,那就只能往山頂走了。他躲開三乘界弟子,在山裡打轉兒。

  有涯覆在無為後背,偶爾抬眼看一眼周圍環境。他雖是極為虛弱,但三乘界那種討厭的氣息,還是能夠敏銳感覺到。心知八成已經被包圍了,他低聲言道,“走了許久,我們好像還在這山裡。不如,歇歇吧。”

  無為動作一僵,找個地方,把有涯放下,不悅地言道:“我不認得路,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

  “哈?”有涯無奈地笑了,“你說謊技術很爛。”

  “和你比,自愧弗如。”無為一時口快,小心翼翼地抬首,看向有涯,相視無言。

  有涯靠在樹幹,闔上眼睛,淡淡言道:“我休息一下,幫你減輕負擔。”

  無為隨意坐在地上,時不時瞥過一眼,發現有涯眉間的印記已經消失。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意思?是功體在恢復?還是比從前更虛弱?正神遊著,他忽地意識到,對方身上的妖氣漸漸濃重。這在從前,是從未察覺的。

  當真是在恢復功體!這樣下去,一定會被三乘界弟子發現!無為警覺地站起身,抬首望向四周。好在夕陽未退,可夜幕早晚會降臨。或許,三乘界等得也是那個時候。

  必須在天黑之前,想辦法下山!無為一手撓著後腦勺,不停地走來走去。搜腸刮肚了半天,終於想出一個注意。他一手推了推有涯,“咱們下山,你能走嗎?”後者點點頭,站起身。

  無為驚訝看著,暗自腹誹,這也太快了吧?!不管怎麼樣,能走就行。兩人擇一個小徑匆匆下山,見幾名弟子正在來回巡視。他悄悄拿出銅獅法印,一手運起功法,將法印向遠處一照。

  “是道乘法器的異像!大家過去看看!”

  趁這空隙,無為拉著有涯就往山下狂奔。可惜,遇到攔路的三乘界修者,看著裝就知道是最上門出身。他不禁翻個白眼兒,這下慘了。

  三名修者將兩人擋住。其中一人打量著無為,“懂得使用銅獅法印,你是哪一路的小修者,可知道你旁邊的是一隻妖?”

  “那又如何?!”無為冷冷反問。

  道者頗為震怒,“你這小修者,拜入何門?師從誰人?難道不知道三乘界的規矩嗎?”他目光閃過一瞬凌厲,“銅獅法印?!莫非是你幫著這妖類,殺了那三名外門弟子?”

  旁邊僧者道一聲佛號,“人誰無過。只要你交出身旁這隻妖,此事大可不必再提。”

  無為一手拉著有涯,將其護在身後,“今日之前,我從未想過與三乘界為敵。但現在,我必須帶他走!”他雙手向前一橫,掌中一支閃閃發亮的施無畏。

  三名修者看清楚眼前是什麼,一臉駭然,“你是無為?!”道者率先反應過來,懷裡掏出一物,揚手往空中一拋。一聲鳥鳴,伴著一縷紅煙。

  無為看到紅煙,心中一驚,難道已經有長老下界了?他腦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,殺掉眼前三名修者,帶著有涯離開。下一瞬,理智將他這個念頭壓下去。曾經被三乘界棄子一般的對待,他亦從未生出還施彼身的想法。此刻,卻為了這隻大妖,對上昔日出身之地。

  四周已經有多名修者趕來,將無為和有涯圍在內中。雙方誰也沒有出手,皆在等待。三乘界弟子等得是上界援手,無為等得則是一個內心的決定。

  就在此時,三道身影由半空降下,落在一眾弟子身前。其他人立即雙手抱拳,作揖見禮,“弟子恭迎三乘武首座。”

  沒想到來得居然是武首座。無為心知自己眼下絕對不是武首座的對手,有涯的功體虛弱,內元有等於無,亦不可能與其三者一戰。他悄然握緊有涯的手,或許今晚,他倆誰都躲不過去了。

  一名武首座冷冷看一眼,“無為!想不到你居然尚在人間?!”他目光斜向無為身側,“你可能看出身後那隻妖的身份?!”

  無為想得卻是,這些傢伙,莫非一直不知道我活在人間界?那麼,當初是誰幫我聚魂?又是誰幫我借身還魂?他轉首望向僅剩的唯一可能性,“是你?!”

  事已至此,也無需再有任何隱藏。有涯輕輕點頭,言道:“三乘界只知道你自戮,卻不曉得我那時趕過去,將你碎魂收集起來,為你留下一線生機。”

  雖已猜出幾分,乍聞此言,無為還是吃驚不小。這隻大妖,到底默默地為他做了多少事?恩怨情仇難計算,單就幾次三番重活於其手,叫他如何來償還?又如何能夠還得清?

  武首座冷言道:“兩界交戰數次,今日第一次目睹閣下尊容。想必你就是御龍皇!”他語出篤定。

  另一名武首座接話兒道:“瞧它現在這副樣子,是看不到明朝的太陽了。”他眼中目光如刀,厲聲喝道,“無為!你明知道它是御龍皇,還不快快將其拿下?!難道忘了自己的身份!”

  “我從未忘記自己,亦從未忘記關於三乘界的一切。”無為轉首望著三名武首座,淡淡言道,“我的命,早已在自戮時,就還給三乘界了。”是啊,既然還過了恩情,為什麼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?他再次提起施無畏,“有我在,你們誰都別想殺他!”

  “執迷不悟!上!”武首座各自亮出法器。

  兩人身上皆有傷,一個內元不足,一個幾乎全無,可謂是難兄難弟的慘狀了。眼下對戰三乘界武宗最高代表的三名武首座,無為雖然能夠用施無畏擋上幾招,但心中記掛著有涯。對方此時的情況,對上三乘界武宗,以及三乘界頂級法器,根本毫無招架之力。

  其中一名武首座,看出端倪,有意拉開戰團。另外兩名,趁機攔住無為,防止他過去幫忙。一名武首座高聲喊道,“三門弟子,上來與我擒下御龍皇!”

  一眾小弟子,各自手持法器,面面相覷。聞得首座下令,他們毫不猶豫地圍向大妖。

  雙拳難敵四手,何況數量幾十倍。沒一會兒功夫,有涯就顯出左右支絀。那麼多弟子都帶著法器,就算一齊丟出去,也能把那大妖打個半死了!

  無為心中焦急,可兩名武首座不會給他任何脫走的機會。眼角瞥見有涯明顯中招了,他登時大為震怒,大喝一聲,一手掄起施無畏,擋下面前武首座地伏魔棍。另一手已拳變掌,連棍帶人,緊緊扣在對方身前。卻也不變招,而是使著蠻力,將對方猛勁兒向後推。

  武首座雙手及手上棍子皆被無為卡住,一時難以掙脫。被對方推得踉蹌後退,撞開一眾弟子,撞進旁邊的戰團。

  眼看即將挨近有涯。無為全身一頓,再也難進分毫。仔細一看,原來武首座已經緩過勁兒來,雙足生根似的立在地上。他目的只在靠近有涯,此刻雖是差點兒距離,他也不再拼力氣,一個四兩撥千斤,借對方攻勢,翻身一轉,正好退到有涯身邊。

  與此同時,長劍在施無畏棍身撞擊,迸出數道銀光。一杆三尺長的金狼毫亦隨之而來,點向無為身前空門處。第三名武首座的伏魔棍亦變換招式,迎頭劈來。

  三名武首座又是由三個方向,分上中下三路攻過來,目的就是封掉他倆所有退路。無為暗暗叫苦,也許他還能勉強閃開,但身後的有涯一定無法避過。他就算捱上兩招,也絕對不躲!

  危急關頭,林中忽然響起一陣獸吼禽鳴,鬼哭狼嚎,以及各種淒厲的,或是嘶啞的叫聲,迴盪在整個山林。修為淺的弟子們,早已受不了這種聲音,紛紛丟了法器,捂著涓涓流血的雙耳,慘叫連連。